“你此去府城,伯伯也没什么太多要嘱咐你的。此去前程似锦,望你善自斟酌,好生把握。”
“关于特科试,伯伯倒是不担心,其内容伯伯这几日在府中已大略给你温习过,到了府城后,你按照伯伯给你列的书单,将那些书一一购买,记熟背熟。至于其儒学内容,却只是考写粗浅至极的公文攥写,伯伯也为你安排了办法,倒也不怕。”
“且按惯例,特科试前亦会有数周之时间,为考生做准备之用。”
“如此,你通过特科试应是无虞的。”
陆子和点着头细细分说道。
随即,他又是皱了皱眉,关切地望着身前的青年。
“只是,伯伯却担心你过于年少轻狂、锋芒必露。”
“你天资横溢,机巧过人,伯伯想来,你在监察使司,只要谨小慎微,也必会如鱼得水。只是你切切要记住,万不可仰仗你与杨宜……小公爷之私交,恃宠而娇。杨小公爷是看上了你的才华,要倚重你,却不是对你一见倾心。其中利害,你可要分辨清楚。”
“亦万不可恃才傲物,与同僚之间,最好能多多团结,善加笼络。官场不似你那日之复仇,却须隐藏锋芒,和光同尘……”
陆子和絮絮叨叨地念着,却是将出发前在府中交代的事宜又讲了一遍。
谢修齐与陆云鹏对视一眼,各自向对方露出了一丝苦笑。
谢修齐轻声道:“陆伯伯,我明白的。”
陆子和又是轻轻晤了一声,只见他退开一步,细细端详着这个自幼在身边长大的孩子,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慈爱,又闪过一丝不舍,更含着一抹无比复杂的情绪。
“伯伯本只想你平安喜乐,在我身边什么都不知道,平平凡凡、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就好。这也是你母亲……当时的心愿,她为你取名修齐,却全不及治、平二字,正是只愿你修身齐家,和美一生。只是,却不想……”
“唉……毕竟,你可是他们的孩子啊……又怎会庸如凡人……有些事情,也许冥冥中自有天意,却是挡也挡不住的……”
他望着谢修齐,忽然叹息着喃喃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谢修齐楞了楞,却也没有接着陆子和的话问下去。
事实上,他在这个世界上也只对陆家三人渐渐有了很深的感情而已,倒没有前身那无比渴望父母消息的探知之情。既然陆伯伯似有难言之隐,他倒也不想多问——只是心里再次觉得自己前身那身世似乎很是古怪而已。
谢修齐正想间,却见陆子和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再次看向了他。
“这是我给你苏世伯的信,你好生带着,见了他后再交给他。你见了苏世伯,要恭敬有礼,苏世伯与你陆伯伯可是至交好友,也是你的长辈,可不能象以前那样视他如无物了。”
他将信递向谢修齐殷殷叮嘱道。
谢修齐恭敬接过信:“那是自然,那时候是孩儿还不懂事,如今自是不会再惹恼苏世伯了。”
嘴上说着,心中早已是感慨万千。
自从知道自己终于决定去府城后,陆伯伯欣喜之余,却也颇有不舍,象极了一个得知孩子即将远行的慈父。
而如今,更是连自己在府城后的落脚处,也是预为自己安排的妥帖——却是让自己去找他的知交好友、二哥的未来岳父。
二哥与苏若霜之事,也是谢修齐渐渐从记忆中翻了出来的。陆苏两家本是至交,陆云鹏与苏若霜更因方远博对苏若霜的纠缠而结缘。如今,两人更早已是订下了婚约,只待陆云鹏省试中举后便会成亲。
苏家去年因生意上的事,却是搬去了府城。如今,闻听自己终于决定去府城,不放心自己到那边无处可依的陆伯伯,第一个就想到了苏家。
且苏家长子苏正此时正在监察使司做书吏,陆伯伯临行前,更是让他要向苏正大哥多多请教——虽是个最底层的书吏,但毕竟有一个知根知底的内部人员在,倒也是省却了自己不少了解监察使司内情的手脚。
心中正感慨着,谢修齐忽然又想起一事,却是向陆子和问道:“陆伯伯,信中……对于我前阵子的事,没有说实情吧?”
“那是自然。”陆子和嘴角顿时逸出一片笑容。
这孩子,如若始终能如此面面俱到,自己也倒不用太担心他了。
谢修齐点头道:“恩……毕竟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那份大礼我已送给杨小公爷,若是我们又四处嚷嚷我怎样怎样,苏世伯一家也是在府城生活的,万一传到杨小公爷耳朵里,未免让杨小公爷觉得我们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更施恩不成,反倒成仇了。”
一旁的陆云鹏顿时插话道:“只是……倒是说不定要委屈你了……小弟。”
青年的脸色有些涨红,倒象是有些愧意。
“又不能说清楚,我那岳父一家,多半不会给你什么好脸色看的……”
他呐呐道。
而且这还大多是因自己而起——自己当初可老是在霜儿一家人面前说小弟这坏那坏的。
他心中更是愧然想道。
谢修齐笑了笑:“二哥无须自责,我当时本就声名狼籍,当年的混帐事也大多罪有应得,却是怪不得你,更怪不得苏世伯一家。且我此去也只是在苏世伯家借住些时日,顺便与苏正大哥学习学习而已,等一切安定了,自是可以搬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