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无疑是整个盛京最为富丽堂皇的地方。不过,有光明的地方就会有黑暗。华丽的皇宫里,一座荒凉寂寥的别院,孤苦伶仃的坐落在皇宫西北面的一角。
几株老树在月光下将嶙峋的枝干影在地上,几只不知名的夜鸟呆呆的蹲在树梢上,茫然的看着别院里那稀稀落落的灯光。
宫中的人都知道,这里只住着几名太监,这些年纪二十来岁的太监,都是明清大战宁死不屈的将领留下的后人,被阉割了羞辱于此。
“小青子,快点出来。要是待会儿皇帝来了,你还在换衣服,咱们少不了又是一顿暴打。”一个瘦骨嶙峋的太监畏畏缩缩的站在房门口,冲着里边低声叫道。
房门吱扭一声拉开,从里边走出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若是被女孩子看到他那张脸,不知道多少人要心碎到死。这么一个俊俏的人儿,怎么就成了太监呢?
早在五年前,他还在跟随父亲,参加辽东对女真人的大战,那时候他不过十五六岁,没有统军的本事,只能充当家丁的领头人。明将的家丁多有战斗力,也能和女真人打一打。不过普通士兵太过孱弱,兵败如山倒的时候,那几个家丁也没了屁用。
魏青的父亲就是宁死不屈,战到最后一人,也杀了不少女真人。而那一场战斗,魏青刚好被好几箭射中,流血过多昏了过去。
等到女真人来割脑袋的时候,发现这小子居然没有死,又被投降的人指认出是将门子弟,那就惨了,被皇太极抓住阉了丢到宫里当个小太监。
魏青从小就读兵法练武功,小小年纪已经是等闲七八条汉子不能近身,这是何等的奇才。然而,那一场战败成了他一生挥之不去的噩梦。无数人头滚滚,遍地血流成河。自己的长辈、兄弟壮志未酬身先死。自己,变成了盛京皇宫里最低贱的小太监,吃的是残羹剩饭,睡的是破烂木板。
这个别院一般没什么人来,偶尔皇太极会带着一些亲王贝勒来看看,那些宁死不降的人的后代,已经变成了什么模样。
再偶尔,也会带给那些投降的汉臣看看,让他们明白,他们投降的决定有多么明智。至少还可以保得住后代子孙,让香火延续下去嘛。
魏青只是淡淡的说道:“习惯了,鞑子喜欢看我们这些半死不活的人挨打,就算你穿戴整齐站在门口等着,也跑不了一顿打。”
瘦太监叹息一声,低着头,佝偻着腰朝别院门口走去,岁月不仅折磨他的身体,也折磨着他的心灵。
“嘘……别说什么鞑子的。”瘦太监伸出手指按在嘴唇上,警惕的左右看了看,低声说道:“咱们都是一般出身,对你没有坏心,可要提防隔墙有耳。这日子,能熬一天是一天吧。”
魏青冷哼一声:“怕什么。这别院除了咱们几个,还能有谁?”
“想不出就别想了。”瘦太监苦笑道:“我知道你念念不忘大明,可你我都已经是这般人了,大明……唉!”
别院的大门打开着,夜风穿院而过,那几只呆呆的夜鸟站在树梢高处,默然看着院门口对面站着的小太监们,忽然嘶声悲鸣几声。
远处长长的灯光蜿蜒而来,一众宫女太监提着宫灯,前呼后拥,簇拥着一位高大的男子阔步而来。他的身上穿着明黄色便服,脚下踏着一双黑色短布靴,腰间明玉如月,气度高贵不凡。只不过他刚刚五十岁的年纪,看起来有些虚弱,是不是咳嗽两声。
“小青子,你每次都用这样冰冷的眼神看朕。”皇太极微笑道:“难道你以为目光可以杀人?”
魏青默不作声,头微微一低,目光落在皇太极的胸腹处。
别院太监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只怕魏青惹恼了皇太极,整个别院又要遭殃。没想到皇太极脚下并不停留,径直朝别院里走去。
夜风吹来,忽然间,一名宫女手中的宫灯倾斜,火头舔上了纱纸,顿时燃烧起来。吓了一跳的宫女急忙把宫灯丢在地上。她这时忽然醒悟过来,这是在皇太极面前,怎能如此失礼?脸色发白的宫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连声叫道:“奴婢该死,该死。”
皇太极停下脚步,回头望去,魏青心中一动,只见皇太极的脖颈就暴露在眼前,触手可及。而他似乎注意力被那个宫灯吸引,最难得的是,他的武器并不在身边……
一股沛然真气转眼间游走全身,瞬息之内聚集在右手之上,魏青暴喝一声,手掌高高扬起。平静的夜空狂风大作,别院里老树颤抖,叶落无数。所有的宫女太监如堕冰窟,全身上下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一切只是在电光火石之间,那支平凡无奇的手掌就像镀上一层灿烂至极的金色,重重落向皇太极咽喉。
跪倒在地的宫女,惊惶的看着这一幕,她以为会听见一记石破天惊的巨响,她以为会看到一幕血淋淋的惨剧。
可是那只手掌似乎在半空中僵了僵,刺眼的光芒一下子变得暗淡无光,所有的宫灯瞬间尽灭。从她的眼中望去,天地间一片漆黑,就连天上的明月也被遮盖了颜色。
寂静,令人窒息的寂静,魏青还来不及看到皇太极到底做了什么,就身不由己被震飞出去,身体凌空飞出,口中鲜血狂喷。
瘦太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奋然上前,双臂张开,想要抱住皇太极,一面大叫道:“小青子,快走……”几名别院太监疯狂的猛扑上去,屈辱了多年年的生命,仿佛被魏青那一击唤醒,用自己弱不禁风的身体,阻挡魏帝。
砰砰几声连响,别院里多了几具四分五裂的尸体。阿吉根漠然的望着魏青逃走的方向,冷冷的自言自语道:“自寻死路。”
魏青知道自己的兄弟们绝无生理,更知道自己也不可能活下去。内脏被阿吉根震得粉碎,全凭一口真气提着,护住心脉,还没有倒下。翻出别院的墙,茫茫月色,魏青也不知自己要到哪里去,只是拔足狂奔,在内城里见人便杀,一路南去……
在他心中,也许多杀几个满族,便是在捞本了。
迷茫中,满身血污的魏青看到了一座桥,桥头几名官兵正在伸头探脑,三个锦衣怒马的满族子弟正立马桥上,而一个巡检打扮的年轻人在另一端的桥头。
“还能再多杀三个。”魏青冷笑一声,揉身朝桥头冲去,在官兵的连声惨叫中,杀上镇南桥。
几具官兵的尸体倒在地上,魏青毫不停留,跃身马上,伸手拧住一位满族公子的脖颈,就像掐死一只鸡似的,轻松将他的脖子掐得比竹竿还细。随即双手左右张开,看也不看那两个已经吓得尿裤子的满族少年,将那两人高高抓起,两个脑袋重重撞在一起,随手一扔,地上便多了两具无头尸体。
张忠行不知道他是谁,他只看到一个满身浴血的人从内城冲出,片刻之间杀死桥头六名官兵和三位满族少年。
魏青冷眼看着张忠行,淡淡的说道:“让开,我不杀你。”
“你能杀他们,自然也能杀我,你叫我让开,是因为你已经无力杀我。”张忠行耸了耸肩膀,坦然的说道。
魏青胸中真气乱走,如万刀钻心,重重的喷了口血,从马背上跌落下来,已是强弩之末的魏青却支撑着站起身来,充满杀意的眼神看着张忠行:“我便杀给你看……”
全身的力量凝聚在这一击,奔雷般的身影撞向张忠行,磅礴无匹的真气肆意发散,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觉得好受一些。张忠行脸色一变,死亡的气息已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