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袁无错陪着袁家女眷返回汴梁,第一时间安排了人前往隐光寺探查的时候,那人早已离开寺庙,不知所踪。
就差那么一步,他就要找到那人了。
袁无错想起那天那老和尚开门时那细微的愣怔,应该是那时他便发现了自己的破绽吧。不然他不会立刻就将人差走,叫他扑了个空。
不要紧,只要是他,只要还活着,总归有办法的。
这一找,就找了许久,那沙弥不知面貌几何,身量多少,从那隐光寺出门云游之后,便如一滴水汇入茫茫大海,再也无从寻起。
十一月初十,汴梁城东石牌沿子一个隐藏在山中作坊忽然发生大火,烧得半个山头都红了。
天干物燥,大风鼓吹之下,大火烧了几天几夜不熄,加上那山开采过度矿洞纵横,大火焚烧之下,半个山竟然塌方,彼时火势之盛,叫汴梁城百姓在家中都能看到那东边的火光。山体塌方直震得铭轩帝案头的茶水都荡漾了起来。
城内救火队带着斧头、马车和汲筒险些将那永定河上游给抽干,硬生生将那石牌沿子的靠西边的树砍完了,历时五天五夜,方才止住那火势往西蔓延。
铭轩帝头痛欲裂,拍着书案要查清事情始末,最后交由何柏犀亲自带队前往探查。何柏犀查了三日,抓了几个重伤的工匠和一个商人便草草交差了事。
太子在府中大发雷霆,所需兵器还差五分之一,那火究竟因何而起?怎的连矿洞都烧塌了!他的行踪最是隐秘,没成想竟被人暗地里偷了家!
再矿脉是再不好寻了,一切未烧尽的器具物件早就被何柏犀销毁免得留下证据,但是他的准备还不够充分,他要的,是万无一失!
他烦躁地上楼来,严令任何人都不许上楼打扰,推开门发现秋官儿两只手各拿着一只笔,正在左右手同时临摹着一幅字: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他好奇地问道:“怎的两只手写起来了?这右手的字倒是好。左手欠些力道,倒也可以。”
秋官儿边写边道:“若哪一日我右手废了,左手也便能顶上用场了呗。若右手不废,双管齐下,便是做字画也比旁人快些,这叫有备无患,事半功倍!”
太子看着他那俏皮的样子,顿时兴致上来,搂着他道:“那我也帮你写,咱们四只手写得更快。”
秋官儿拍开他的手道:“人家写两个字你便动手动脚,一点儿雅致都没有,一点儿心有灵犀都没有!”
太子笑闹道:“你倒是说,如何才能与你心有灵犀,你教教我!”
秋官儿斜了他一眼,转头瞥见桌子上的砚台,眼珠子一转,把两支笔都放下,一只手指蘸了墨点在太子的脸上,笑到:“咦,这才真是一点通!”
太子佯装恼了,便咬着牙道:“好哇,便是这样才能一点通是吧,看我不给你点成那梅花鹿!”
说罢便也蘸了墨汁,要往秋官儿的脸上点去,二人你追我躲,疯闹得不成样子。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太子脸上便净是秋官儿点的墨指印和墨道,秋官儿也好不到哪里去,脸上脖子上都是墨点子,白色的衣袍上也都是那黑掌印。
二人疯闹了一阵,太子见秋官儿肤白胜雪,笑容开怀,脸上因为刚刚打闹显出些粉红来,胸口还不断起伏着,便看得呆愣一瞬,扑上去就冲着脖子上那一点墨亲上去。
“嘭”的一声,门被猛地推开,惊得二人皆是停下来,齐齐转头望着门口。
门口处,贵妃倒竖着一对柳眉,由嬷嬷扶着立在那里,手指抬起来指着他们直发抖。
后面急匆匆赶来、跑得钗环都有些不齐整了的太子妃,看了看秋官儿,满眼的忧虑和叹息。
贵妃歇斯底里地指着秋官儿,面容扭曲地尖叫着让人把他拖下去打死,半刻都不能等;太子一言不发站在秋官儿的面前,不动如山。
一面是何贵妃状若癫狂地发难,另一边是太子浑身战栗的沉默对抗,一时间下人们都不敢上前,一时往太子那边挪两步,一时又被太子的威势给逼了回来。
饶是惜秋楼已经足够宽敞了,也被两方人马弄得挤挤攘攘,吵闹不堪。
太子护着秋官儿,就像在护着十几年前的那个小太监一样,任贵妃尖利的声音穿透自己的耳膜,手指都点到自己的额头上了,他也没有退一步。
他不是那个九岁的孩童了,如今他羽翼渐丰,虽然还未到火候,但保护一个人,他还是做得到的,尤其那人对自己极其重要。
任贵妃是哭也好,求也罢,他就是一声不吭,将秋官儿紧紧护在背后。
何贵妃找不到出气的地儿,气上头来四处寻觅,总算被他看见站在人群后面楼梯处的太子妃方氏,一下子便拨开身边嬷嬷走了过去,挥手给了方氏响亮的一耳光,直打得她手都麻了。
方氏眼见着贵妃鼻孔里喷火眼里放刀子的走过来,避也不避,由着她这一巴掌将自己打得险些滚下楼梯,幸亏身旁的嬷嬷稳稳地将她扶住,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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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嬷嬷痛惜地望着方氏面无表情地转过脸来,那嘴角竟是有了血迹。
贵妃一巴掌打下去,倒是清醒了不少,只愣怔了一瞬,就指着方氏叫骂:“你这个不中用的,好好的太子,都因为你!你做那副死人样子给谁看?一个太子府后院,给你管成什么样儿了?啊?这么个妖妖娆娆、不阴不阳的货色,把太子勾得魂不守舍!都是你的过错!改日我倒要问问方院事,他到底是怎么教的女儿!”
原本太子妃还一副任人揉搓的样子,见贵妃状若疯妇,连自己都父亲都骂起来,她猛地抬头,眼神里透着冷冷的光,一动不动地望着贵妃。
今日若不是为了方家,为了才五岁的小郡主,她定要豁出去为自己,为方家争到底。
贵妃见她面色不虞,气又上来,唤了人道:“来人——”
太子妃忤逆不孝,今日她非替太子休了她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