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了?
其实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吧。
陆锦惜手指轻轻地一停,便将那几页纸给压回了桌面上,平淡地道了一句:“进来说话吧。”
“谢嫡母。”
薛廷之低垂着眉眼,跨入了屋内。
这是书房。
陆锦惜就坐在书案后面,一袭鹅黄的春衫,捏着笔时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明明隔了有一段距离,可薛廷之却一眼看见了她腕内侧那一枚小小的红痣。
那一瞬间,便像是被晃了眼一般,心乱之余,还有些恍惚。
“坐。”
他这小小的异样,陆锦惜注意到了,可此刻情形特殊,还未往别的地方想。只当他是才知道科举改制这消息,无论如何老成,多少也有点情难自已。
于是抬手一指挨墙那棋桌旁的位置,叫他先坐。
若是素日起居的暖阁,里头都是有多余的桌椅的。可这书房,说是薛况的,可其实一直都是陆锦惜自己在用,也没留旁的座位。
适合让薛廷之坐的,只有这里。
那原本是一张方几,但此时原本的青玉棋盘被撤去,换上了一张墨玉棋盘,便成了一张棋桌。
两只红木雕漆圆凳,置于两侧。
薛廷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便看了个清楚。
可待依言坐下之后,才将摆在这方几上的棋盘看了个清楚,只一瞬间,瞳孔便缩紧了,一些东西迅速地浮了上来。
这墨玉棋盘,竟是由一整块墨玉雕成!
圆润浑然!
分明不是什么便宜货,只怕就是有钱也不一定能弄到。更不用说,他一下想起薛迟那小子曾炫耀过,说他娘收了很珍贵的礼物,什么棋盘,还有一把他很喜欢的洪庐剑……
来自,太师府,顾大公子的礼物。
当日阅微馆所目睹、所耳闻,几乎立刻又在眼前闪烁。耳旁恍惚有谁唤了一声“大公子”,颤颤地缠绵。
一时是陆锦惜,一时又变成了香芝。
这一瞬间,薛廷之胃里面竟一片翻腾,平白觉出了一种肮脏和恶心。
“大公子?”
才自书案后走过来的陆锦惜,见他面色不好,有些奇怪,也下意识地关切了一句。
浅淡的嗓音,溶着如月的清冷。
温温然,却一点也不甜腻。
没有那一种隐约带着喘息的颤音,也没有那种能让人生出无限绮念的低哑……
于是他一下又清醒过来。
抬眸看陆锦惜时,只见她带着几分疑惑地看着自己,虽有几分关切,却绝对是发乎情止乎礼,并没有深及眸底。
礼法,本已经是不可跨越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