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黑如墨汁苦若黄连的汤药顺着雁回唇角漫过脸颊。
国舅爷“啧。”
谢昀“……”
国舅爷问“你到底行不行?”
谢昀忍了,他复又舀了第二勺汤药,吹了吹,小心翼翼地要往雁回口中送。
国舅爷“啧。”
谢昀冷道“你有完没完?”
国舅爷不以为然“你手抖什么?”
这满天的皇亲贵胄中恐怕也只有国舅爷一身粗粝,谢昀当日失血过多,虽近日补药不断,如今身体还是虚弱,因而此时喂药时手便不受控制的轻颤。
似乎也是想到了这点,国舅爷终于开恩般噤了声。
谢昀这才将汤药重新送入雁回口中,可饶是谢昀再小心,动作再轻缓,一勺汤药恐怕雁回只有舌尖沾了一点,其余全部灌入衣襟中,又顺着淌到了床榻,浸入被褥。
国舅爷憋着没作声。
谢昀接过惊絮递来的丝帕,将雁回面上的药渍擦拭干净了,这才并无不耐地又舀了第三勺。
“咳咳……”国舅爷咳了下。
谢昀一惊,将药都倒在了雁回面上,连惊絮都不免心疼起雁回来。
杀意瞬间向国舅爷袭来,国舅爷心疼地看了眼雁回,但他特别无辜地回望谢昀。他只是太久未闻熏香,在这宛若暖阳当空的帐中呆的久了喉中便有些酥痒,他一个没忍住……
国舅爷自觉自己多余,便准备出去,星河正要跟上。
身后谢昀以为国舅爷是看不下和眼不见为净,冷冷道“你行你来?”
朱公公复杂地看了谢昀一眼,在心底直直摇头,说谢昀城府深如渊呢,有些时候又单纯如稚子。
国舅爷抿了抿唇,犹豫了好些,这才装作一副恭敬不如从命的模样,上前夺了谢昀手中的碗盏。
他长身玉立,身姿挺拔着,明明垂眸便可窥雁回容颜,却始终不多投去一眼。他舀了一勺汤药,轻轻拨动,让划破的气流浇灭了些温度,这才缓缓将玉勺放置雁回唇边。
轻轻托起玉勺,将汤药缓缓灌入雁回口中。
其实,国舅爷也没好说,他自己也是半罐子水响叮当,没照顾过什么人,行军作战时倒经常有人受伤,他都是捏着受伤之人两颊,迫使双唇微张,随后一碗汤药就灌下去了。
简单粗暴利落省事,药到病除。
但换了雁回,国舅爷便不敢这般了,到底是心中放着的人,除了温柔以对别无他法。
国舅爷想法很美好,现实却很骨干。
他托起的玉勺弧度太高,而这玉勺勺面较大较深,一勺下去,雁回竟呛了起来。
惊得国舅爷连连蹙眉,手中端着的琉璃碗盏一个没注意,啪得摔地。
顷刻间,四分五裂,药汁飞溅。
谢昀冷哼“舅舅此举倒让朕想起了一人……”谢昀一嗤嘲讽道“想必舅舅学识渊博,又本是随军打战之人,那纸上谈兵的赵括不知舅舅是否有所耳闻?”
国舅爷难得被谢昀说得无语凝噎。
帐内气氛顿时尴尬起来,除了惊絮心疼自家主子,其余人竟在这沉甸甸的空气中嗅到了争风吃醋的味道。
“罢了。”国舅爷很快恢复过来“是我不好,这便先行告退,不惹圣上不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