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后半句话倒是没什么稀奇,令闲诗觉得稀奇的是他前面那半句话,这个傲然非常的男人居然跟她认错?她没听错吧?
光天白日的,虽然大街上人声嘈杂,但闲诗还是听得很清晰,他在向她认错,并且那认错的眼神,毫无虚假之意,反而充满恳切,那眼神甚至还有一分像是做错事的孩子那般无辜。
闲诗被他一通鄙夷,愤怒的同时,心里其实是难过的,就像一个贫寒者被人嘲笑贫寒一般,不是贫寒者不知道自己不贫寒,而是那是她心底里的痛处,被人毫不掩饰地指出来,大凡要点面子的人都承受不住。
虽然闲诗的心情变得平衡且平和许多,但她也不至于接受他的这番道歉,是以故意凶巴巴道,“谁稀罕你的臭钱?”
这些原本她喜欢不已的首饰,就是全送给她,她也不要了,不是看不上它们的价值低廉,而是万一她接纳了它们,将来每当看见它们,就会想到这个讨厌的男人,那该多膈应?
闲诗转了个身,随便朝着一个方向大步跑去,朝塍还没来得及追上,身后不远处便传来一声熟悉的呐喊,“诗诗——”
闻言,闲诗步子一顿,立即转过身来,在人群中寻找花流云的身影,她记着他腿脚还未完全痊愈,怎么不听她的话,挤到这危险的人:流之中?
而朝塍呢,就像花流云曾经听见杜有喊闲诗为诗儿时觉得碍耳朵,此刻他听见花流云亲热地喊闲诗为诗诗也觉得极为碍耳朵。
他才是闲诗的归宿,可是到现在,他对她都没有一个合适的称呼,独属于他一个人的称呼。
如此一想,朝塍的心里便憋了气,那看向花流云的眸光更是冷骇许多。
闲诗担心花流云被不知情况的路人挤坏,一找到他混迹在人群中的身影,连忙主动地朝着他跑过去,脸上全是懊恼的担忧之色。
朝塍是个信守承诺之人,这种时候仍旧谨记着不能触碰闲诗,但在闲诗即将越过他的时候,还是提前伸出一条长臂挡了挡,冷声道,“别过去。别把爷跟你说过的话当成耳旁风。”
闲诗才不忌惮他的威胁,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却也没有强行推开他的手臂闯过去,而是没好气道,“你四肢健全,但是他不同,他断过腿,伤势还未完全痊愈,若是被陌生人挤倒了,后果不堪设想。”
“原来你这般在意他,关心他,既如此,和离做什么?岂不是多此一举?”这话朝塍说完就后悔了,他明明不愿意他们在一起,却偏偏说出了这种气话,确切地说是醋话。
闲诗白他一眼,“懒得跟你这种人讲道理,果然不是一个层级的人。”
说罢,闲诗索性将身子一低,直接从他的手臂下哧溜一下钻了过去。
朝塍面色沉冷地望着闲诗奔向花流云的身影,生出了一种强烈的错觉,这女人从来都是比自己出身尊贵,像他这种出身,原来是能够被她踩在脚底下不屑一顾的。
花流云见闲诗丢下朝塍朝着自己奔来,自然明白她是担心自己的腿伤,他的心里自然是乐不可支的,虽然周泰躲在暗处没有现身,但他却对他赞赏不已,想着回去之后定然要好好犒劳他一下,他追过来果然是对的,瞧闲诗对他的态度,与对朝塍的态度,谁亲谁疏,一眼能看得分明。
闲诗看向朝塍的眸光,充满愤恨与鄙夷,而看着他的眸光,有关心,有担忧,也有愤怒,但她对他的这种愤怒,跟对朝塍的愤怒显然不一样,对他的是出于关心的愤怒,对朝塍的,自然是出于讨厌的愤怒。
哈哈哈哈……
意识到这一点,花流云在心里狂笑一番,俨然已经忘记闲诗如今已经不再是她的妻了,也很难成为他追逐的对象。
待两人终于面对面碰头,闲诗连忙扯着花流云的衣袖将他拉到路旁,指责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忘记躺在床上的难受了吗?怎么可以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腿?”
花流云听着闲诗对自己极为不满的职责,只觉得甘之如饴,笑得灿烂道,“谢谢关心,但我有自知之明,稍微走走不要紧的,若有不适我肯定会找个地方坐一坐。”
闲诗眉头还是紧紧地蹙着,想着江湖楼与这里的距离,道,“你这是稍微走走吗?”
花流云瞟了眼正在慢慢走近的朝塍,一边笑得更加灿烂,一边故意加大声音道,“诗诗,今日难得,我也想当你的陪伴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