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侯主任吹胡子瞪眼睛之前,贺勇赶紧阻止了事态的发展:“没事的,咱们跟陈老师最后一次活动,肯定要吃点好的。”
他话一出口,急救站的人都沉默了,没错,陈老师快要走了,大家一起聚餐就是为了欢送陈老师。
为什么不欢送呢?陈老师去了一家区三级医院心内科,以后收入翻一番,前程远大,怎么着都比耗在120强。大家当然要替陈老师高兴。
只是这高兴之中的苦涩就不足以与外人道也了。不管平常口号喊得多响,大家都知道急救站是个火坑。
听说为了找顶替陈老师的人,仁济医院急诊科主任的脑袋都要被揪秃了。没人啊,真没人,这些人已经在问各大病区要人,现在还得再往外头送出两个人。
必须得有两个呀。按照老规矩,急诊轮转120是三个月,现在顾钊都已经在120干了快4个月了,再不换人,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可是要换人,又得从哪儿找人?
一想到这个问题,叶颂都替急诊科主任犯愁。
侯主任头痛:“你这小孩还挺会替别人烦神的呀。你先管好你自己得了。”
他话音落下,调度台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同志们出发吧,要车了。
急救站里头的人都笑了起来,陶师傅唉声叹气,一边往外头跑,一边还扯着嗓子抱怨:“领导,你呀你。”
明明知道自己好的不灵坏的灵,说这种话做什么呢?
众人跟着一并上车,到了车上,叶颂才想起来打听:“昨天我碰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就那个车祸,三车连撞的。不是外卖小哥,而是救护车上的人,那辆车都翻了,里头的人都很奇怪。他们好像连医药箱都没有,现在卫生院的救护车条件这么差啊?”
“什么救护车呀!”顾钊摇头,“那不是救护车,不纳入系统管理的。”
“可那个车子?”
“对,当初是按照救护车买进来的,不过有车没人用啊。”顾钊叹气,“医院不是搞三级系统嘛,为了方便转病人,当时一级卫生院也配了救护车,花了不少钱。”
叶颂愈发疑惑:“没有吧,我都没见过他们派救护车。”
这几个月他们没少从卫生院转病人,总不会回回他们自己的救护车都派出去了吧,那未免也太巧了些。
陶师傅笑了起来:“你没听顾博说啊,有车,没人。”
“不至于。”叶颂摇头,“我感觉他们没忙到派不出人手来的地步呀。”
各个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情况不完全一样,但是真有不少一层楼都看不到一个病人。这种情况下,他们的救护车系统应该能够运转起来的。
“看不到病人不代表肯定没人。”陶师傅意味深长,“有的人是挂床,以后你就晓得了。还有一个就是救护车的风险太高了呀。万一人在车上就没有了,家里头跟他们闹,他们肯定吃亏呀。与其赚那三瓜两枣的钱担惊受怕,不如算了,直接放弃这个业务。”
不过不承担转运病人的业务了,那车子空在那儿也是浪费。放着落灰叫人心疼,那就开展点儿其他服务项目吧。
什么项目呢?
陶师傅卖关子,故意逗叶颂,坚决不说。
顾钊看自己徒弟可怜,到底心软:“没什么好神秘的,就是接病人出院。”
理论角度上来讲,病人一般是治愈之后出院。但有些病人可以在情况稳定以后就回家休养,到时候再回医院拆线拔管之类的。不然有些引流管得在肚子上留一个月的,天天住在医院里,又没有其他特别的处理,病人跟家属吃不消,病床也流转不过来呀。
可这样的病人开了大刀,让他完全坐起来,人家根本办不到,刀口吃不消啊。这就意味着他们没办法坐在小轿车里头回家,只能躺着被救护车运走,回家卧床继续休养。
如果这样的病人真派救护车出去的话,那全市的救护车肯定不够用了。毕竟他没有什么医疗需求,他要的就是一个可以让他躺下来的交通运输工具。
可除了救护车,大马路上跑着的可以载人的车辆,有谁能够达到这个需求标准?
于是有需求就有市场,基层卫生院被闲置的救护车以及一些被淘汰下来的救护车在这样的背景下鸟枪换炮,改头换面,成了特殊的交通运输工具。
叶颂听得目瞪口呆:“还能这样啊!”
长见识了,她真长见识了。
难怪那几个穿白大褂的人那么奇怪呢,车上连个药箱都没有。的确不该有啊,有了也纯粹浪费。
“这种小救护车呢,一般几个人组队,在全市各大医院门前趴活。他们跟护工有联系,开完大刀的病人要出院找不到车的时候,平常照顾他们的护工就会介绍这种救护车过去。这个肯定要比出租车贵,一趟都得几百块。要是到了郊区远一点的地方,那差不多上千了。不过他们一不要交份子钱,二不要缴各种税,都是直接交易,赚的也不少。划下来,每个月都得大几千,而且不用上夜班。”
叶颂听得心动不已:“陶师傅,我都想干这活了。”
关键是轻松啊,不用担风险也不用熬夜。
结果陶师傅冷酷地拒绝了她:“要你有什么用?我要是搞辆车干活的话,我直接把勇哥带上就行了。你跟你师傅呀,派不上用场。”
可怜的医生膝盖上中了一箭,只得踉踉跄跄下救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