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这样就可以删除掉一条年轻生命存在过的所有痕迹,仿佛这个活时生的人从来没有存在于世界。
同学自行组织的追悼会没能获得批准,不了了之。
一直到了草草布置的灵堂上,叶颂才头回见到周晨的父母。老实巴交的农民,从还没脱贫的地区而来,平常就依靠打零工以及种田供养读研究生的儿子。
他们就周晨一个小孩,因为打定主意要集中全部力量供出大学生,改变全家人的命运,所以在普遍多子女的当地,周晨却还是独生子。
人生最悲凉的事情大概莫过于老来丧子,明明都已经看到了胜利在望的曙光,明明孩子眼瞧着就要被培养出来了,结果他们能看到的就是一具冰凉的尸体。
叶颂不知道他们年纪究竟多大,他也不晓得这对父母头上的白发是不是一夜急白的。她只觉得难受,难受到不能再难受的难受。
这样的安静,悄无声息,除了曾经出现过的帖子之外,好像整个世界都跟这桩死亡无关。
陶师傅叹气:“哪个讲生命面前人人平等啊?骗人的鬼话。这一条条命啊,都是被标了价格的。越老实越听话的越不值钱。你看看他们的样子,三拳打不出个闷屁来,还不是吃亏吃到死。”
这时候要怎么办?难听点儿讲,最行之有效的方法就是闹。闹得天翻地覆,闹得金尊玉贵的领导不得不出面来处理事情。
不然一条命没了,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没了。每时每刻都有无数人死亡,还指望谁会真给你个说法不成。
哎哟,这么大的人了,自己喝酒喝死了,怪谁呀?
叶颂咽不下这口气:“他自己不想喝酒的,是这些人硬逼硬劝的。他老板应该承担责任。”
顾钊阴沉着脸,遗憾地摇头:“他不是在酒桌上出事的。而且喝完酒以后,李主任已经让人把他送回了宿舍。”
这就好像有人连续加班好几天,回到家以后猝死,想要被认定为工伤一样艰难。
就凭李主任的人脉以及在业内的地位,他肯定会想方设法把自己摘出去。没看看现在,一个大小伙子就这么没了,居然都没有任何媒体曝光吗?
一床棉被压下来,死了也就是死了。
最好的结果就是多赔些钱,让老两口的下半辈子能有个依靠。
叶颂没办法继续待下去,她看着周晨的父母就难受。干了这么长时间的120,她清楚地明白农民供养孩子求学究竟有多不容易。
他们的宝贝,就这么被人肆意践踏,连一点点做人的尊严都不给他留下。
两人出门的时候,贺勇安慰她:“其实也不一定,就看这个事情能不能引起关注了。”
蓝晓下了班过来祭奠,闻声就拉着脸:“关注个屁,都不准我们提。张口闭口就是学校的荣誉单位的脸面,这时候我们倒有身份了,谈待遇的时候我们怎么就猪狗不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