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平稳地坐在地板上,面前和他等高的石碑牌,上面写满了一个人的一生。他自言自语喊了很多个“妈妈”,说了好多个歇斯底里的“好累啊”,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能温温柔摸摸他的头,骂他你这个“小笨猪”,他也不至于拿头死磕石碑,固执地把自己撞得鼻青脸肿,再说自己“好像开始喜欢人类了,却没有办法”。
走马灯走着走着就停了,方绪一晚上没睡,等着邓朝一醒过来。邓朝一醒的时候大概是六点十分,他以为方绪还在睡,轻轻地把自己的手从他身上挪开,小声地下了床去洗手间洗漱。水流声响起来的时候,方绪坐了起来,黑眼圈挂在眼周。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邓朝一从洗手间出来,看到了方绪下楼,“我吵醒你了吗?”
方绪说:“没有。”
方绪去一楼煎鸡蛋,邓朝一黏在他后面,勾勾他的手指,扯扯他的围裙带子,双手环环他的腰,最后再像举行仪式那样,亲亲他的耳朵。
“邓朝一。”方绪叫了他一声,邓朝一“嗯”了一声。
“我有点坚持不下去了。”
方绪选择了一个很委婉的说法,想要顾左右而言其他,他也没说最残忍的两个字,邓朝一就已经明白了。方绪试想过很多种的可能,暴躁的,失控的,但都没预料到邓朝一会是如此的平静,将挽在在他腰间逐渐僵硬的手松开。
邓朝一问他:“是要准备分开了吗?”
方绪嗓子被自己堵住了,回答不出来。明明是自己提的要求,这个时候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喉咙被压得很沉,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是学习生活中从来没有的,有些迷茫。
有时候分手就是在一念之间的事情,比如上午给你买好了花,下午就无法再归港。不想再问你的归期,因为所有关于你的时间维度都停在了上午。
方绪不答,邓朝一很平静地说:“我答应了。”
方绪的心全部瓦解了,他知道的,在这句话说出的每一个夸克粒子之前,他也曾和邓朝一撞出了很多蜻蜓和蝴蝶,但是,嗡嗡,它们都飞走了。
邓朝一低头笑了一下:“你说喜欢我的时候,我的心都在颤抖,怕你骗我,怕你是假的。”
他突然想起了方知凡给他打的一通越洋电话,他说,邓朝一,你的心要是硬一点,方绪就能好过很多。
方绪神情悲伤地摇了摇头,说:“别说了。”
我也曾整个真心与春天赠与你,但是夏日发酵不好,限定的,也是即刻完止的。方绪知道了,在整片荒原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么爱他的人了。
第28章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发生了许多事情,大件小件都有。比如邓朝一从方绪家中搬出,因为新的房东真的找来了。方绪被学校调配到了新建的分校,有点远,在另一个靠海的州。Eva的交换到了尾声,方绪没有来得及去机场送她,他给Eva发了信息,祝她一路顺风。邓朝一即将参加复试,很多人给他发了邮件给他祝福,但里面的人里头唯独没有方绪。
分手之后,邓朝一突然觉得生活空了一部分。这一大部分也并非是时间,更多的是生活本身从忙碌走向平和,期间的过渡期。
方知凡在他们分手以后给邓朝一打过一个电话,他说,如果可以的话,对方绪还是不要太好,你要凶一点。跟上次一样,方知凡说了同一句话,如果你的心硬一点,可能方绪就会好过一点。
邓朝一最开始不知道什么才叫“心硬一点”,他问方知凡,方知凡对他说,方绪肯定会来找你,你要拒绝他。
他把你当作最亲密的人,很多我没办法帮他的事你可以,就麻烦你帮他再长大一些。
面对利刃攻击不要怕,把缺爱的习惯性自卑抛之脑后。要他多相信自己一点,多爱自己一点。
邓朝一沉默了很久才答应了方知凡,说好。他天生有一种好语感,可以从最开始的“我好幸运”变成“我也不是特别可怜”。这种好语感应用不到批评指责上面去,他觉得很难办。毕竟,邓朝一爱他都还来不及,怎么会想去伤害他。
邓朝一连搬出他家的时候都买了一大袋荔枝留给方绪,唯一能说的就是“这是空运来的荔枝,买给你的”。
。。。
方绪在另一个州内的新生活又忙碌的开始了,卖掉房子的一部分钱,让他在这一边,长租了一个公寓。公寓在十三层,靠在街边,这条街道经常有游行,连续几天,方绪都在睡午觉的时候被吵醒。
楼下还在举行冠军游行,很多人人都举着“NEVERGETSOLD”的牌子,所有人都拿着手机。警察还在给开放室外座位的餐厅罚款,座位的开放是为了给那些顾客提供绝佳的观赏位置。他看着别人发短信忍不住跟手机对面的人抱怨“我这边天气变化无常,一会儿20,一会儿-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