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是夜,月色正浓。
“没想到这姜老太爷还真就这么没了……哎!你怎么还有心情坐在这儿喝茶!”就见客房屋内,有一中年妇女,正焦急地来回踱步,颧骨高耸、眼睛细长,正是姜家二房的吴氏。
姜家二房的二老爷姜福顺,正坐在客房正中的雕花红木椅上,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嘬着茶壶口,嘴里哼着些不着调的曲子。
他见吴氏在屋内乱走,扰了他的心神,便有些不耐烦地冲吴氏说道:“我说你着急也没用,倒不如坐下来,定定心心喝口好茶,等大房的白事办完,咱们拿上该拿的东西,就早点回家。”
说完,姜福顺便再也不理吴氏,换了个姿势瞧着二郎腿,继续哼着曲子吃茶。
吴氏白了他一眼,倒也依言坐下,只是心中仍是焦急,坐的不耐烦,又听见姜福顺唱曲,心神意乱地随口问道:“你唱的这是什么?调不着调词不着词的,搅得人心烦!”
姜福顺眯着眼睛,似笑非笑:“梨园新排的戏,《秋娘传》。”
吴氏同她要好的姐妹听过这出戏码,讲的是一位名叫秋娘的女子,嫁给了一位名叫福生的乡下男子,二人夫妻恩爱、琴瑟和鸣,日子清苦却过得极为幸福。谁知,那福生偶然得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乃是第一皇商的嫡生长子,因皇商得宠的小妾嫉妒,将自己同天出生的儿子与福生对调,又将福生丢到了乱葬岗。
秋娘陪着福生进京认亲,却在进京的路上,遭到了小妾雇佣的杀手前来拦截,福生因此丧了命,秋娘虽活了下来却面目被毁,生不如死。最后,秋娘一道白绫了却了自己的性命,化作厉鬼,向无知的皇商和奸诈的小妾索命,报仇雪恨。
“你怎么爱唱这出戏码,又是杀人又是鬼,阴恻恻的,怪吓人的。”
吴氏一个哆嗦,搞不明白姜福顺怎么回事,比起《秋娘传》这种戏码,她更愿意听《玉簪记》或《月神女》这样合家欢的戏码。
“妇道人家……你不觉得,这戏,倒跟我的身世,有几分相像吗?”姜福顺翻了个白眼,忍不住说道。
吴氏被他说得一头雾水,倒有些嘲讽地开口:“像什么?你不会是想说,你像福生,我像秋娘吧?”
见姜福顺并不搭话,吴氏越想越气:“怎么?看我不顺眼了?嫌我人老珠黄碍着你的事了!你怎么咒我当个寡妇?!”
胸口闷着气,手里也没闲着,吴氏伸出手,不停去掐拧着姜福顺身上的软肉。
姜福顺被她掐的苦不堪言,连连躲避了几下,最后忍不住一拍桌子,大声叫嚷着:“你干什么!干什么!好好瞧瞧你自己的泼妇样子。”
吴氏被一吼,这才愣愣住了手,口中喃喃道:“你又不是老太爷亲生的……哪里来什么像不像的……”
姜福顺装模作样的理了理领口,将被吴氏弄乱的领襟弄得平整些,口中轻哼:“你懂什么,也不知父亲他怎么想的,当初将大哥换到了大房,平白无故让他得了一切。要论起胆子、论起经商天赋,明明是我比大哥那个蠢蛋更合适些……你说,姜福全难道不是占了我本该拥有的一切吗?!”
说罢,他眼神不安分地四处瞟动,这客房中的摆设布置,都要比二房的宅子更讲究些,姜福顺眼中轻佻之意更浓,仿佛眼前的东西,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这话倒是不假。”当年的内幕吴氏自然知道,对公公的做法也嗤之以鼻,姜家二房的二老太爷去得早,这二房的日子跟大房比起来,也算是天差地别,仰人鼻息,这让她心里怎么都不平衡。
同样是做人家媳妇,得亏安氏过得不顺,不然她非得钻牛角尖气死不可。
“你先别想这些了,那个人不是说了嘛,等搞垮了大房,就安排你来接管大房的生意,到时候还不都是咱们的……不过你说,要是大房的那个丫头,知道是咱们在背后伸的手,会不会来报复咱们,我这心里……总是有点不安……”
“嗨!一个丫头片子你管她那么多干什么!”姜福顺不以为意,并不放在心上:“不过是嘴皮子厉害了些,这些日子你且忍忍,等过段时间,她还能张狂起来?!左右你还是她伯母,能翻出天去不成?”
姜福顺是伯父,且是外男,与姜芹接触并不算多,只知道这个侄女伶牙俐齿,吴氏在她那儿,可吃了不少暗亏。
但这些在他眼里,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已。
“不、不……你知道我说的都不是这些事,我是说……我那次去老太爷那儿说漏了嘴,闹了一闹……姜老太爷不就、不就……”吴氏心里可是门清得很,受了姜福顺的委托,故意去气一气那姜老太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