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发白,声音却仍是平静:&ldo;连先生也没有办法了吗?&rdo;百里越是药圣,不是神。冬惑糙溶进他体内近一年,要化解已无可能。他第一次自欺欺人,希望从未出过错的百里这次能出错,他并未中什么夏惑冬惑,只是一场虚惊。可直到三月后,在批阅文书时毫无征兆地呕出一口血,他才相信这所谓的命运。他性子偏冷,从懂事起喜怒就不形于二色,这一夜却发了天大的脾气,将书房砸得干干净净。但事已至此,所有一切不能不从头计较。十日后,借欺君之名,他将莺哥锁进庭华山思过,次日即拟定讣文昭告天下,称紫厅夫人病逝。百里越与他对弈,执起一枚白子,道:&ldo;到最后那一日,陛下想起今日,必定而悔。&rdo;可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他想,待他归天后,她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殉葬,另一条是孤老深宫。假如让她选择,依她的性子必定刀自刎在自己c黄前,她看上去那么复杂,却实在是简单,爱上一个人便是誓死相随,而假如那一夜他见她时妄心不起,她是否就能活得更好一些。他锁她十年,庭华山与世隔绝,十年之后,她会忘了他,即便青春不在,还可以自由地过她从前想过的生活。而该将郑国交到何人手中,怎样交到那人手中,他自有斟酌。不儿日,宫中传出红珠夫人有孕的消息,说是由药圣百里越亲自诊脉,诊出是个男婴。红珠夫人有孕是真的,却不是他的,他已两年多不曾见过红珠,那孩子是她同侍卫私通所得。由百里越诊脉是真的,他亲自带着药圣前去芳竹苑,红珠跪在地上吓得发抖,那侍卫被活生生处死在她眼前。传闻中前两句全是真的,但诊出是个男婴却是漫天胡扯,纵然百里越医术通天,也绝无可能搞清楚‐个未成形的胎儿到底是男是女,但因是神医金口玉言,大家只好深信不疑。而这就足够了。他只是要让朝野上下都晓得,他将要有个继承人,待他身死后,即郑侯位的将不再是容浔。特别是要让容浔晓得。百里越斟酌道:&ldo;这本是你们郑国的事,同我毫不相干,但你既然早巳打算要将王位传给容浔了,怎么又安排这么一出逼着他来篡位夺宫?&rdo;他端起石桌上的茶盏,容色淡淡:&ldo;倘若孤能长命百岁,又倘若紫月能诞下孤的子嗣,你以为,容浔会忍到几时来反孤?容浔有治国之才,却野心勃勃,养着他,如同养一头猛虎,孤以为有足够时日磨掉他的利牙,如今,&rdo;他眉心徽皱,嫌烫地轻哼了一声,将茶盏重放回石桌:&ldo;孤将王位传给他,难不成,还要将紫月也送回给他,&rdo;他耍了心机,他知道容浔对莺哥有情,十年后的事他已不能见到,可他知道,只要容浔今日反他逼宫,和莺哥便再无可能。百里越讶然:&ldo;你不想让紫月夫人殉葬,想让她活下去,就该想到终有一日她会另嫁他人。&rdo;他淡淡看着天边:&ldo;谁都可以,容浔不行。&rdo;最后一次见到莺哥,是星夜里一处荒凉街市。听到她闯下庭华山的消息,他心中担忧,不知她有没有受伤,称病取消了好几日朝会,领着护卫匆匆出宫。也不知赶了多久的路,终于见到她,这个女孩子伤痕累累站在自己面前,提着刀,脸色苍白,裙角处渗出或深或浅的血痕。他想,他应该不顾一切将她揉进怀中,可,怎么能呢。她伤心欲绝地质问他:&ldo;我怎么就相信你了呢,你们这样的贵族,哪里能懂得人心的可贵。&rdo;他看到她微乱的发鬓,泪水从蒙着双眼的手底溢出,顺着脸颊大滴大滴落下,下唇被咬出深深齿印。他想说些什么,喉头一甜,半口血含在口中。她的伤心,就是最能对付自己的利器。可他还是将她送了同去。看着她的背影在月光下渐行渐远,他想唤她的名字,莺哥,这名字在心中千回百转,只是一次也没能当着她的面唤出。&ldo;莺哥。&rdo;他低低道。可她已走出老远。不多久,容浔果然逼宫。这一场宫变发生得快速又安静,因他原本就没想过抵抗。就如传闻所言,容浔压抑着怒色将随身佩剑牢牢架在他脖子上,沙哑问他:&ldo;我将她好好放在你手中,你为什么将她打碎了?&rdo;而他微微抬头,淡淡地:&ldo;即便是碎,紫月她也是碎在孤的怀中。&rdo;容浔的剑颤了颤,贴着他颈项划出一道细微血口,他却浑不在意:&ldo;这许多年,你做得最令孤满意的事,一件是两年前将紫月送给孤,另一件,就是今日逼宫。&rdo;冷清双眼浮出揶揄之色:&ldo;但孤知道,你这生,最后悔之事,便是将紫月送进了孤的王宫。&rdo;容浔看着他,良久,整个人都像是颓败下来,半晌,苦涩道:&ldo;她走时,是什么样,可受过什么苦?&rdo;他淡淡同他:&ldo;即便痛苦,她这一生,又有什么是忍不得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