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走出去没多远,高明礼就看到,漫天的雪往地上扑,滚滚浓烟往雪上扑,赶集的人从浓烟的方向呼喊着跑过来,有些摊贩生意都不做了,扛着家伙什就跑。下这么大的雪,竟然着了火,高明礼往着火的地方快步走了几步,是梅花照相馆起了火。“叫你挣钱,钱挣多了守不住,哼!”高明礼曾经想让高杨去这照相馆学技术,人家老板没答应,收了自家远方外甥做徒弟,高明礼气了快十年了。照?s?相馆倒霉,高明礼有点高兴。他悄悄笑了几声,刚要走,就听到了一个妇女的嚷叫:“我女子还在里面呢,我女子还在里头呢,救救娃儿!”一个男人淌着泪拉着那妇女,高明礼细看那人,可不就是照相馆老板的外甥嘛。这火太大了,冲进去救人就是送死,男人拉着他女人不让进火场。拉扯之中,一张照片落在了高明礼脚下,他捡起来看,照片上的女孩子大约十岁,眉毛细细的,眼睛圆圆的,像极了小时候的高杉杉。“这就是你女子?在照相馆里头?”高明礼问那个妇女。妇女点头。高明礼拾起路边的帆布,顶在头上冲进了火场。“唉!叔,危险得很!”“我得了癌症,活不长了,娃一辈子还长着呢。”这家照相馆高明礼进过好几回,他捂着口鼻摸索一圈,没花多长时间就找到了女娃。但是人老了没劲,高明礼花了能有一根烟的功夫,才背着女娃出了火场。出了火场,他坐地上,猛吸一大口,才发现已经吸不进气了,他捂了一下胸口,买的首饰还在,安排后事的笔记本也还在。高明礼放心了,他抓着那妇女的袖子,硬生生挤出了肺里最后一口空气——“跟杉杉说爸错了。”“跟燕子说…爷错了。”“跟…杉杉…说16雪国灵车腊月二十三了,老园子里冬剪、防虫、树干涂白、翻土冬灌这些活都干完了。新果园的准备,高杨出了体力,刘青青出了脑力,公公难得出了一回财力,让刘青青刮目相看了,看来用“肺癌”这一招来治他还真有用呢。吃过早饭,公公跟谁都没打招呼,自己出去了,这些天他的病好了七七八八,也就没人拦着。雪下得大,又难得没事做,刘青青乐得清闲,窝在温热的炕上不肯动。若楠在旁边安安静静地玩妹妹,燕子好像也很喜欢姐姐,不像刚回家那一阵爱哭爱闹了,躺在边上看着姐姐咯咯笑。刘青青耳边难得清净一回,被热炕烘得迷迷瞪瞪的,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寒气侵入心口,刘青青醒来,把那只冰凉凉的手从胸口抽出来,捉在手里看,“说了多少次了,干活戴手套,你看你这手,茧子都起了两排了。”高杨嘘了一声,指了指熟睡的两闺女,悄悄上炕挤到了刘青青边上,带着一股寒气裹住了她。刘青青抬眼望,房间中间的帘子放下来了,他这是有预谋的呀。但对于这样的预谋,刘青青心里是很欢喜的。燕子在襁褓中就辗转换了好几个地方,吓坏了,接回家后就只认刘青青一个,时刻都要挂在妈妈身上,让刘青青和高杨不得亲近。最近一阵子,婆婆大概是看明白了,她有意带着燕子睡,但这孩子还是只认妈。想了很久的两个人,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么一个机会,一下子就胶在一起分不开了。可美好的时光太短暂了,刘青青的裤腰带都还紧着,燕子就醒了,滴溜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父母。这么小的娃儿肯定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但是两人还是触了电一样分开了。刘青青理了理上衣,抱起燕子哄着他,对高杨说:“别发愣了,给娃冲奶粉去,小妞知道咱俩个没保护好她,治咱们呢。你看若楠这憨娃,还睡得死死的。”但心想事成这种好事还是有的,吃了午饭,婆婆抱起燕子牵着若楠说她要去老姐妹家串门,晚上才回来。“燕子离不了我,妈你就带若楠出去吧。”婆婆往她肚子上扫了一眼,“离不开也得离,碎女娃子心眼儿不小,天天天就知道缠着你,不抱走我孙子从哪出来?明年是虎年,属相好。”婆婆的意思很清楚,给他俩制造机会不是为了让他们解馋,是为了让自己抱孙子。刘青青不反驳她了,她和高杨排排站着,憋着笑等婆婆带着两闺女出了门,立刻关了大门,奔向了自己屋。进屋放了帘子,高杨捧住刘青青的脸,把她逼到衣柜跟前。才从外头进来,大风大雪的寒气蕴在嘴唇上,像凉鱼陕西小吃,用面糊过筛子到凉水里,做出小鱼形状,吃起来弹、爽、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