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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第1页)

说时,他又不等儿子去寻,自己掉转身来就要走。刘校长连连摇着手道:&ot;不用不用,你家吃什么,我跟着吃什么就是了。我要打算找好东西吃,不走进你们这个大门里面来了。&rdo;

调世良搔着头皮道:&ot;那我们也不过意。&rdo;

刘校长道:&ot;你不过意的话,煮一碗挂面我吃罢。鸡子可以不必。&rdo;

周世良笑道:&ot;校长是个好人,说话不会客气,就是那么说,我煮挂面校长吃罢。小牛子!你端了竹床到外面去,陪着校长乘凉,我来煮面。&rdo;

小牛子靠了土灶站定,听了校长和父亲说的话,他都听呆了。这时父亲说是移了竹床和校长去乘凉,他才醒悟过来。将一张睡成了红色的竹床,背着放到大门三棵柳树下来。跟着将一把大瓦茶壶,两只饭碗,一个装山烟丝的竹节筒子,一竿旱烟袋,一根点着火的蒿糙绳子,一齐搬出来,放在老柳树兜上。刘校长笑嘻嘻的走了出来,在竹床上坐着,小牛子也就在树根上撑了两只腿坐着,两手反着向上托了下巴,望了刘校长。他笑道:&ot;小牛子!刚才我和你爹爹说的活,这都是做人的道理,你懂得吗?&rdo;

第11节:第二回(6)

小牛子道:&ot;我那懂呀!我爹都不懂呢。&rdo;

刘校长道:&ot;小牛子!你没有学名吗?&rdo;

小牛子道;&ot;有学名的,叫玉堂。&rdo;

刘校长摇了一摇头,笑道:&ot;腐得很!看你这名字,又是你那位教《幼学》的王先生取的。他还在醉心金马玉堂三学士呢。&rdo;

小牛子道;&ot;我还有个名字,是我爹取的,叫计春。先生说一年之计在于春,谁都晓得,这句话太俗了。&rdo;

刘校长道:&ot;他才俗呢。名字是人的记号,没有意思,倒没关系;若有意思,就当表示自己一点志愿来。一年之计在于春,这正是你现在应有的记号,你就把这个名字恢复过来罢。&rdo;

小牛子笑着点了点头。刘校长道;&ot;我告诉你,你愿跟我当学生,我是欢喜的,但是我不能告诉你怎样做官,怎样做大老爹;我只能告诉你怎样做人。你做破承题,做得那样好,那么,我说的话,你应该懂得。&rdo;

小牛子两手抱了一双膝盖,在地上点了几点,头也随着前后点上几点。刘校长道:&ot;你懂得就好。你愿意跟我学做人,以后我一定把你扶上正路,才不埋没你的天分。&rdo;

说着活时,周世良先搬了矮桌子出来,接着又报凳子,捧托盘,放了三大碗挂面在桌上。他捧起碗来,先笑道:&ot;乡下总是这样,鸡子豆子当大荤,挂面也是请客的一碗上莱。校长看得起我父子两个,我父子两个,可没有什么东西来恭维校长。&rdo;

刘校长笑道:&ot;我不是说了吗,并非为了吃东西到你这儿来的。周老爹!你比我年纪大,你是有阅历的人,你觉得人生在世,是一件什么事最是痛快?&rdo;

周世良放下了筷子碗,又用手抓抓头,笑着摇摇头道:&ot;别人的脾气,我一猜就会中的,说到刘校长的脾气,我猜不到了。作官发财,做大老爹,你都是不喜欢的,我还说什么呢?&rdo;

刘校长道:&ot;小牛于!你说着试试看。&rdo;

小牛子见一碗堆起来的挂面,上面淋过腊猪油,浓香扑鼻,引得口水几乎要流出来,便笑道:&ot;据我想,肚子吃饱了,衣服穿暖和了,这就痛快。&rdo;

刘校长笑道:&ot;你不错,总算猜着了一半。我的意思,还不是这样;我吃饱了不算,但愿我看得见的人都吃饱了,那才是痛快事。&rdo;

周世良一伸大拇指道:&ot;校长!你这是宰相的肚肠。&rdo;

刘校长将挂面挑了两挑,笑道:&ot;有宰相坐在这里吃挂面的吗?我若有宰相那个位子,我的野心更大了。我会打算让世界上的人都不饿肚子呢。&rdo;

他笑着,将一大碗面吃光。周世良也吃完了,小牛子却还剩有小半碗面,就倒给他父亲碗里道:&ot;你吃罢。&rdo;

周世良道;&ot;你老早就想而吃,怎么倒剩了这些?&rdo;

小牛子道:&ot;还有好些剩饭,不吃,留到明天就坏了,我要吃开水泡饭去。&rdo;

周世良道:&ot;难得吃一顿面,你为什么不吃足了?你吃罢。&rdo;

索性将碗和筷子,一齐送过去。刘校长笑道:&ot;你们父子之间,倒有一种天伦之乐。要永久这样才好。&rdo;

周世良笑道:&ot;这孩子也有点不懂礼节,吃剩了的东西,怎好给父亲吃呢?&rdo;

刘校长道:&ot;这倒是他一点真心。等到懂得礼节,他让你吃,那倒有些假意了。&rdo;

周世良道:&ot;刘校长!你为人真痛快。有儿子,真愿交给你去教训。&rdo;

刘校长笑道:&ot;我这趟算没有自来,你父子两个都算了解我了。就此决定,你这孩子下学期送到我学校里去罢。&rdo;

他们有了这一番谈话,小牛子的新命运,就从此定妥。这是他新历史第一页的开展了。

第三回

骨肉见天真相依为命

稻粱谋晚计刻苦经年

刘校长和周家父子这一番谈话,和其余三家村里先生说的言语,当然是两样。在这两个月之后,小牛子用了周计春的名宇,就插进小学六年级的班次来读书。因为这个刘校长和全村子里的庄稼人,都来往得很好,所以刘校长说的话,总可以引起多数人的注意。这时,刘校长特意收了周计春作免费生,而且一来就把他放在第六年级,读一年书,小学就可以毕业了。乡下人见校长如此器重周计春,又是一年抵人家读六年书,大家莫明其所以,就互相传言着说:周世良的儿子了不得,是一个神童!将来一定要做大官。

周世良虽是经刘校长说过,读书人是不必一定妄做官的,然而同村子里的人是这样说过了,他就格外的高兴。每日在田板上工作,也就格外有劲。他心里就是这样想着:现在大家都看得起我了。假使儿子把书真读成功了,将来乡下人又要怎样来恭维我呢。因之他每在田里工作的时候,总要比别人回去得早一些,为的是烧好了午饭,等儿子回来吃。儿子回来了就吃饭,吃完了饭就走,免得耽误了读书的时候。至于晚上这一餐饭呢,学校里散学的时间,那总比田坂上人回家的时候早。周计春回得家来,照例是烧开了半锅水,抓一把茶叶末子,跟父亲冲上一大瓦壶茶,然后煮菜作饭。一切都作好了,将菜碗放在饭锅里,用盖子盖上,静等父亲回来吃饭。

他们永远是这样,父亲作午饭,儿子作晚饭,至于早上一餐饭,那情形又不同:父亲起来要去作庄稼,儿子起来要去读书,就没有人作饭。有时不等天亮起来,烧一把柴糙,热一些剩饭吃;有时来不及烧火,只好吃些冷的罢了。时光容易,不觉到了深秋,慢慢日短夜长起来,窗子外面,浙浙沥沥飘着几点风里头的雨,打着在树枝上,或者在屋瓦上,那种响声,似乎增加了屋子里无限的凄凉。矮桌子上,点了一盏瓦檠瓦碟的清油灯,两根灯糙,飘在油碟子里,浮了起来,碟子沿上,一点豆大的火焰,只管飘动着。计春在灯光下摊着算术本子在那里到算式,周世良捧了一件破旧的白褂子,在那里用针线fèng托肩,三个指头捏了一根针,横挑直刺,总做得不顺手。计春两手一伸,打了个呵欠道:&ot;爹!睡罢。冰冰凉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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