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景瑜见他这样,便打消了去买食材的念头,等着沈暮洗完澡出来,顺便将行李一一取出来放好。大约十分钟之后,浴室里仍没有动静,桑景瑜不放心起来,放下手中的物品便去了浴室。打开门一看,他一颗心顿时拎了起来,沈暮是真的累了,他歪着头闭着眼睛,居然就这么枕在浴缸的边缘,也幸亏他手长脚长,浴缸也没有大到够他滑下去的程度……桑景瑜几步走进去将浴缸里的人捞了起来。沈暮瘦得厉害。桑景瑜仍然记得大学时沈暮的身体匀称又有着漂亮的肌肉,可现在他的身上肋骨都清晰可见,桑景瑜不敢稍有迟疑取下浴巾就将人裹起来,将他安置到床上,顺手调高了空调的温度。等桑景瑜把沈暮身上的水擦干,又替他裹了一层毛毯,帮他盖好被子,这才把温度又调下来一点。然后他取来一块干毛巾替沈暮擦头发,他一面擦着,一面看着沈暮闭目显得沉静至极的脸旁,视线不由自主地移至了沈暮的唇上。他曾经抱过沈暮一次,却并未亲吻过他,他看着那并没有太多血色的淡色的唇,忽地慢慢地低下了头。一点又一点,他感受到沈暮微微温热的气息。他极怀念沈暮带给他的安稳的味道,尽管曾经沈暮追着他到处跑,可是他知道沈暮绝不会做一些令他觉得麻烦的事,而多年后的现在,当他真的对沈暮动情以后,更深刻地认识到沈暮从头至尾都是一个令他感到安心的存在,所以他才会在以为那样伤害过沈暮,还放心地觉得沈暮绝不会变心,但他没有想到的是,沈暮的确没有变心,却因为伤心太久而决定将这份爱一同遗弃。他不允许。桑景瑜有些悲哀地想,他不能允许沈暮就这样丢弃那颗曾经苦苦爱着自己的心。桑景瑜闭上眼睛,任自己的唇贴上了沈暮的,他想这样亲吻他已经好久了,想得心脏都隐隐发疼,却偏偏要日日夜夜克制和忍耐。曾经明明是触手可及能够拥抱的人,现在近在咫尺反而轻易不敢去碰。爱这种感情到底是怎样生出来的呢?在寻找沈暮的半年间,桑景瑜无数次思考着这个问题。以前的他觉得无聊透顶的东西,在一瞬间说来就来了,但他想他会从心里生出爱情,或者说是对一个人强烈的感情,确实是有着坚实的基础的,那是因为沈暮的坚持。只要一想到从前,桑景瑜心头就有一股难言的幸福感,因他曾被人如此地深爱着。可是,沈暮呢?十六岁时他们的初遇,沈暮不知道他性格,也不知道他的缺点,为什么能一爱就是十年?他身上到底有哪里值得沈暮如此坚持?就算沈暮曾说过对自己一见钟情,却也不可能因为这一见而持续到后来那么长的时间,虽说一见钟情的言下之意,应该是他的长相刚好对了沈暮的味口……只是这个问题在后来见到沈暮就变得多余,因为沈暮决定放弃,也因为他的病情,而桑景瑜知道自己会爱上沈暮的理由,因为沈暮的真心,那颗宝贵的、愿意一心为他的真心已令他无法放手,让他想要紧紧抓住,让他已非他不可。说他早知如此也好,说他自找苦吃也好,事到如今,他却偏偏想将那份爱找回来,以前他对沈暮几乎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现在只要一想起当时来都要替沈暮感到痛心,他已经不想勉强沈暮哪怕是一丁点,他厌恶自己在还没喜欢上沈暮的时候无底线伤他的心,现在喜欢上了又要人家重拾那颗爱他的心,可他却没有办法,他仍是想要得到。爱情在他们身上已有先来后到,早就没有了平等可言,但是桑景瑜却想要努力给予这份感情以平等,若也要他付出十年才能唤回沈暮那颗心,那么他心甘情愿。吻上沈暮嘴唇的这一刻,桑景瑜的心一半颤抖,一半疼痛,几乎令他难以自抑地要流下泪来。治愈之章(2)听到关门的声音,沈暮睁开了眼睛。方才迷迷糊糊之中,他感受到了一人嘴唇的温度,那温度比他要高,有些烫人,带着一丝颤意。又稍稍清醒一点,沈暮感觉到自己的身上舒爽,同时暖洋洋的,便意识到他应该是在泡澡的时候就昏睡了过去。他完全的放松,是因为知道那个人就守在外面,暂时不会离去的缘故。最近他其实比最初知道自己病情时要放松太多,以前在外面总是紧绷的弦在不知何时悄悄地松掉了。一开始就连一个人在家里也要为了不时可能会发作的头疼而小心翼翼的,可是桑景瑜的出现,减轻了他不少的负担。总归自己是个病人,能像现在这样安下心来只要好好养病的日子的确多亏了桑景瑜,换作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他以前的至交好友,又如何能像这样不分昼夜地照顾着他,为他着想各种生活细节,料理一日三餐?这种事本来就只有最亲密的人才能事无巨细,包容又有耐心地日复一日地做着。可即使是这样,还要背负一定的不容小觑的精神压力,好在他和桑景瑜的情况毕竟有一些不同,他们还不能算是密不可分,一切总归还有余地,至少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他不愿也不会打破那条界线。桑景瑜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已经是他的一种福分。几个月下来,沈暮再清楚不过这一点。桑景瑜不纠缠那些爱不爱的让人一想到就喘不过气来的感情,就这样静静地陪伴,正是他目前所需要的全部。就连方才哪个吻,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却也只带有无限的温存,沈暮并不排斥,因那并不激烈,尽管有几分压抑和克制,却也有着怜爱和珍惜,可仅是如此,沈暮觉得自己自认为已经沉寂下来的那颗心仍是不安分地跳动起来,以至于就在刚才,他几乎忍不住想要伸出手按上自己的心脏。不禁暗叹一声。果然,三年的时间完全不足以抵消那么长时间的爱恋,更何况其实根本没有三年那么长,只是他做了三年的心理建设,却仍然没有成功罢了。现在桑景瑜日日夜夜在他眼前,较之从前那从不曾如此接近他的十年更具有破坏力和杀伤力,他甚至能感觉到桑景瑜用润雨细无声的方式,逐渐打破他为了放弃而牢牢筑起来的心防,可能不会再有多久,曾经的爱意又要涌动起来,这对眼下的境况来说其实不是太好的现象。那种爱意沈暮再熟悉不过,可现在的他却无力再感受一次,就算如此近距离的桑景瑜不消多久就能让他再一次溺毙,他也想要好好地与他保持距离,免得再承受一次别离,而且还是彻底的生死别离。桑景瑜回来后煮上了蔬菜粥才联系爱丽丝,爱丽丝刚好有空,便约了他一起吃晚餐,并要求桑景瑜一定要带上是沈暮。爱丽丝知道沈暮的病情,所以特地约在距离酒店最近的餐厅,桑景瑜答应下来,只是又补充了一句说:“看他身体的情况吧。”爱丽丝听出他声音里的忧虑,安慰着道:“别担心,再过两天费南迪就有空了。”费南迪就是那位能量医疗领域的医生,他连续几天都有讲座,再之后有一周的时间爱丽丝都帮桑景瑜和沈暮预约了下来。“嗯。”桑景瑜挂了电话,眉宇间的忧虑却并没有因此而减少半分,因为沈暮还没醒。他每次睡时桑景瑜都会觉得不安,他先去厨房看了一眼粥,开成小火煮着,然后去到卧室。沈暮每次发病,桑景瑜就有一种快要失去他的错觉。桑景瑜几乎是将希望全部寄托在了费南迪的身上,他知道自己这样不行,但偏又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担忧的心。几个月来这种惊吓和担忧几乎将他逼得喘不过气来,他夜里无数次醒来,就只为确认沈暮有没有事,有没有呼吸,他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就会变成精神衰弱,可那又如何,夜里醒来已是本能,否则他根本也睡不安稳,甚至在白天的全部时间里也都只想守着沈暮。他现在除了做家务之外,已经什么都没在干,只是无时不刻地盯着沈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