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ri正午,诸葛云仗剑赴约,他虽年纪老迈,但仍能步履如飞,脚下沉稳矫健。
十字坡位于洛阳城郊,平时这里人迹罕至,诸葛云也未曾涉足。不想这里漫山遍野长满低矮的灌木荆棘,并无高大树木的遮挡掩映,一目千里。
一眼望去,远处一歹人蒙了面,正用刀挟持着一名女子。诸葛云果真看得仔细,那女子一身白罗,不是别人,正是他朝思暮想的好女儿。
诸葛云落定身形,用剑一指,大喝:“速速放了琳儿,老夫的剑可不是好惹的。”
蒙面人一错步,惊问:“你可就是诸葛云?”
诸葛云一捋须髯,目绽金光,“不错,正是老夫。”
“想必你是上了年纪,眼神不好,那字条不是写明一命换一命的么?”
琳儿闻言心急如焚,但她显然是被人点了穴道,口不能言,也动弹不得,只是面se窘迫,一副焦急的神情全写在脸上。
“那老夫今天就先要了你的命,来换我孩儿的命。”诸葛云大喝一声,一个急纵,挥剑就劈。蒙面人似乎知道不是敌手,见诸葛云上来,便提了琳儿往后一跃。
眨眼之间,琳儿的颈上就多了一条血口,蒙面人目露凶光,“看来你是不在乎琳儿的命啊。”
琳儿疼得急吸了口气,诸葛云登时心神慌乱,六神无主,不敢再轻举妄动。
“真是愚不可及,一命换一命,就是说要用你这条老命来换你女儿的xing命!”蒙面人横眉冷对,那匕首在琳儿脖颈上再一按劲,便令刚才那道口子更深,登时又涌出一柱鲜血。
“够了!”诸葛云沉不住气,手腕用力一抖,将那三尺长剑瞬间戳入了坚硬的冻土里,冷声喝问:“你究竟要老夫怎么做才能放了我的孩儿?”
“很简单。”蒙面人张手一扬,掷出一枚药丸,“你先吃了它。”
诸葛云接过药丸,定定地看了看,“这是毒药?”下一刻便不假思索,将整个药丸吞入腹中,“你还要怎样?”
那人轻蔑地一笑,“你很快就会知道。”
果然不出一刻工夫,诸葛云便感到腰膝酸软,四肢无力,再也发不出内劲。他眼神一灭,如飞蛾扑火,栽倒在地上,气虚道:“无胆鼠辈,你既已化去老夫内功,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此时此刻,诸葛云已然放下一切,只要能保住琳儿,他这条老命又算得上什么。但万万没有料到,在他临终之际,还能有幸见到他唯一的徒儿——杨乐天。
“乐天……”诸葛云微紫的双唇发出颤抖的声音,“快救琳儿!”
杨乐天对诸葛云的话置若罔闻,他手中死死地握着长剑,剑尖拖在地上,随着他这一路行来,地上留下了一串长长的剑痕。
他没有回头,而是径直向诸葛云走来。
长剑平放在地上,杨乐天“扑通”一声跪倒在诸葛云面前,“徒儿不孝,自知今ri之过,将不能原谅。待徒儿他ri大仇得报,必将以死谢罪。”说到此处,杨乐天向诸葛云必恭必敬地磕了十个响头,每一下都掷地有声,直磕得额上鲜血淋漓。
诸葛云看得呆了,目中疑惑不解。
十个头磕完,杨乐天摸起长剑,泪水从眼角长划而下,他回头望了一眼琳儿,那满眼复杂的感情难以启齿。
这一刻,琳儿尽管心如火焚,却是一筹莫展,旁边的蒙面人青龙更是寒眉立目,冷冷相对。
杨乐天心念电转,刹那间凛若冰霜,冷冷地对诸葛云道:“刚才那十个头算是还了你对我的十年养育之恩,从此你我师徒情绝。”说罢,他提起长剑,直指诸葛云的胸膛。
“你这畜生,早该结果了你。”诸葛云瞪出一对牛目,方才如梦初醒,原来眼前这个不孝的徒弟竟要弑师!
“可惜你为时已晚。”杨乐天话说之际已把长剑深深刺入了诸葛云的心房,诸葛云身子一挺,颤抖着抓住那满是鲜血的长剑,吐出最后几个字来:“替我照顾好琳儿。”言罢,他奋力将剑拔出,登时喷出一柱鲜血,与世长辞。
“徒儿不想杀你,可惜是逼不得已。”杨乐天呆在原地,剑在诸葛云最后拔剑之时,已然从指间滑落。深切的悲痛黯淡了他一对深邃的眸子,然那对眸子再也没勇气看上诸葛云一眼,颓然地看向远方,足下也随着那缥缈的眸光而去。
江武兴解下面巾,嘴边漾出一抹惨淡的微笑,他张手一推琳儿背心,穴道随即解开。
琳儿几步扑到诸葛云的尸身上,失声痛哭。其实,琳儿与这位前辈相处不多,但他是杨乐天的师父,许是爱屋及乌,许是被诸葛云真诚的亲情打动,毕竟她从未体会过这样的父爱……
江武兴摇了摇头,负手在琳儿身后站立良久,直至琳儿哭得倦了,才将她搀扶起来,举步慢行。
琳儿一步三回头,她觉得那不仅是杨乐天的罪恶,也是自己的罪恶,她终于抵不过良心的谴责,甩开江武兴,一个人奔向远处。
与此同时,另一双熠熠的眼睛正窥视着一切,她纵身来到这具无人认领的尸身面前,诡秘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