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保把他点的威士忌送了过来,一同送过来的还有她已经点好的马丁尼。
蒲生稔本来想和她一起喝,但是她一直没有抬头说话,他也只好先喝上一口,主动地继续说道:&ldo;我姓蒲生,叫蒲生稔。你别看我这个样子,我现在在大学的研究生院里可是个研究哲学的。&rdo;
他又把对佐智子说的那个谎话重复了一遍,这样说其实也是想让她感到他们的年龄相近。
&ldo;你在上班吗?工作中是不是也遇到一些心烦的事情?&rdo;
她依然一言不发地坐着,只是摇摇头。
蒲生稔暗自思忖,如果不是工作上的事情,那么就是感情方面的事情了,不过我现在还是先别把话题往那个方向引得好。
&ldo;那我猜猜你是干什么工作的吧……嗯,你是做和电脑相关的工作吧,我猜的对不对?&rdo;
她又摇了摇头,看来还是没法让她开口说话……
&ldo;是在银行上班吗?不是?……那,你难道在大学上班?&rdo;
&ldo;你觉得我像吗?&rdo;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一种冷冷的声调,十分透明的声音,和他之前想象的一样。
&ldo;因为你看起来是那种很踏实很认真的人,我刚才猜得太随便了些……那么我不猜了,我投降。请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rdo;
&ldo;我是个护士……&rdo;
蒲生稔再一次确信自己的选择是十分明智的。她是个护士!这不正是自己一直梦寐以求的那种仿若大理石般高贵的女性所应该从事的工作吗?
她是那种虽然身体内流淌着热血,但却能将其隐藏在白衣之下,以冰冷的视线注视着他人的身体被切开而又保持平静的完美女性。这样的女性,应该可以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地接受我的&ldo;爱抚&rdo;
蒲生稔尽量不表现出自己内心亢奋的感情,继续说道:&ldo;原来你是护士啊!听说护士的工作很辛苦的,还听说你们经常人手不足什么的。&rdo;
&ldo;……是吗,其实还可以……不好意思,我失陪一下。&rdo;
蒲生稔还来不及开口,她便从座位上起身离开,横穿过整个酒吧消失在另一边的尽头。他生怕她就这样逃出酒吧,不过后来发现她消失的那边应该是洗手间。没办法,他只好小口小口地喝着面前的掺水威士忌耐心地等她。她过了五分钟之后才回来,看来是去洗手间补妆去了。好像在补妆的这段时间里也把自己的心情粉饰了一番似的,她回来以后明显变得精神了很多,也不像刚才那样低着头了,脚下也一改刚才的沉重,变回了普通人那样轻快的步伐。
她坐下以后便拿起面前的那杯马丁尼,咕咚一口全部喝光,然后捏起插在杯子口上的橄榄。
&ldo;你刚才说你是……蒲生先生,是吧?你刚才说你自己现在感到很失落,你为什么感到失落呢?&rdo;
蒲生稔十分高兴,不管怎么说,她看起来愿意和他说话了。她略微端详了一会儿手上的橄榄,随即把它扔进嘴里。
&ldo;只不过是一个失恋的故事。这种事情,你愿意听吗?&rdo;
她看着他,点了点头说道:&ldo;嗯,我愿意,如果你不介意说出来的话……&rdo;
&ldo;是吗,其实这种事情经常发生,不算什么新鲜事……是这样,去年秋天的时候,我和一位女性不期而遇。我爱上了她,爱到连我自己也不相信居然可以这样爱一个人。说起来有点难为情,我们有了十分亲密的感情,我们深深地相爱着。&rdo;他回忆起与她---与江藤佐智子、与绘里香===的那些超越性爱的结合。即便是现在回想起来,他仍然不禁潸然泪下。
对于蒲生稔来说,那是一场既美丽又痛心的爱情仪式。
&ldo;你们为什么要分手?&rdo;
因为她死了---他犹豫着要不要这样对她说,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说为好。
&ldo;……为什么要分手什么的,其实我也说不清楚。总之,她变得冷冰冰的。&rdo;
变得冷冰冰的---我说得一点儿都不假。她变得冷冰冰的,而且正在慢慢地腐烂。
&ldo;原来是这样啊……&rdo;她轻轻地说了一句,随即便一言不发地盯着磨得发光的吧台桌面,一副沉浸在某种回忆当中的样子。
蒲生稔继续说着,他想把心里的一切都说出来,虽然他知道他一个不小心就会把不能说的一些事情说出来,但他还是无法让自己停下来。
&ldo;我自己也知道不能就这么放弃。但是,只要一想到自己是否还能像爱她一样再一次爱上别的女人,我就会忍不住感到害怕。那样强烈的爱意,我这一生当中大概也只能付出一次而已。&rdo;
&ldo;没准这样反而就好了……&rdo;她用几乎让蒲生稔听不到的微小声音说道,感觉这话不像是对蒲生稔说的。
两人举起再次被添满的酒杯,一饮而尽。酒杯再次被加满,然后又被喝干。
蒲生稔没费什么功夫便套出了她心里的烦恼。他蜻蜓点水般地舔着杯子里的酒水,等着酒里的冰块慢慢融化,好让酒杯的液面像被喝掉一样下降。所以虽然在她看来蒲生稔已经喝下了好几杯,但其实他喝下去的酒连她喝的一半都不到。
以破裂而告终的婚姻,那些对男人极度不信任的日日夜夜,以及对那个比自己年长三十岁以上,却离她而去的男人的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