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手把它重新别好,五指也是细长的了。手背上的碎汗在阳光下泛着光,皮肤下的青筋交错可辨。
哦,这下他知道了。
他是一路跑到了长大。
“哥?你发什么呆呢?”女孩拉起他的手,神情是疑惑和狡黠,“作为你跑完了马拉松的奖励,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啊。”
她像只蝴蝶一样振着翅膀轻巧地绕到了他身边,踮起脚尖悄声对他说道:“偷偷告诉你啊,陆哥他喜欢你。”
“不是普通的喜欢,是想和你谈恋爱的那种喜欢。”
一瞬间,涌动的人潮消散了,嘈杂的蜂鸣消散了,就连鼻间炙热的呼吸都消散了。
他惊讶地瞪大了双眼,而撞进眼里的却只剩下了一棵孤单的梧桐树。
它是那样青翠欲滴,每一片叶都绿得像才从色谱上取下;它又是那样枝繁叶茂,遒劲的枝干不知为谁撑起了一把厚重的伞。
隐约间,树下有个人影向他招起手,矿泉水瓶清澈透明的水珠舔舐过他修长的骨节。
他似乎在喊什么,但杜彧听不清;他摆出的口型标准又卖力,但杜彧也看不清。
只是那时的阳光太过明亮,照得眼前一阵发黑。
头是眩晕的,因为昏睡时间太长甚至有些反胃。
杜彧艰难地睁开眼,迎光望见了梦中似曾相识的身影。
那人一双长腿随意地搭在床沿,一块正方形的靠枕支撑起他挺拔宽阔的后背。他只套了件居家短袖,修长的手指捧着书脊,鼻梁上架了副杜彧只见过一次的无框眼镜。神清气爽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个宿醉的人,反倒是才撑床起来的人眼里布满了血丝。
“醒了?”他听到动静转头看向杜彧,“这都过了吃面的点了。”
杜彧眯着眼睛瞄过封面,熟悉的烫金大字让他生出两秒的恍惚。
“……你不是不看小说的吗?”他撑头靠上膝盖,“还有你为什么在我床上?”
“我听你的话尝试一下,”陆寅柯拍起床单,“还有这是我家的床,怎么就成你的床了?难道我是你的?哼,那我倒也认了。”
杜彧揉着太阳穴呼出一口气,自动忽略了后半句,他有气无力地应答着:“那你找到什么感觉了吗?”
“什么感觉?”警惕的反问。
“看小说的感觉。”
“哦,这个。说实话没怎么……就是有个驯化的概念,很有趣。”他往回翻了几页,用手指着段落沉声念起来,“对我来说,你无非是个孩子,和其他成千上万个孩子没有什么区别。我不需要你。你也不需要我。对你来说,我无非是只狐狸,和其他成千上万只狐狸没有什么不同。但如果你驯化了我,那我们就会彼此需要。你对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我对你来说也是独一无二的。”
杜彧耷拉着眼皮静静听着,直到他念完才轻轻开口:“你想表达什么?”
“与其说是表达,倒不如说是种困惑。”他合上书本,“人与狐狸的关系我是明白的,但人与人之间可以驯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