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是庆元十八年,大昭还在踩在盛世的尾巴上。
三年前,西戎大举进犯,侵占了五六个边关重镇。虽然后来又与大昭讲和退兵,但这些城池早已被劫掠一空。
那一年,谢云骁刺杀了西戎左大王达里木,致使西戎内部生出政变,西戎无奈之下只好退兵。但戎狄之辈,狼子野心,不过三五年的时间就重整旗鼓,卷土重来,间歇地骚扰起大昭边境。至于后来,更是倾国之力,大举南侵。
这一世,一定要提前做准备,将前世的“西戎之祸”扼杀在摇篮里。
大抵是翻阅军报的声音吵醒了戚紫茵,她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看见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又看见坐在自己身旁的人,不由得双眸一亮:“表哥!”
她挪到他身边来,抓住他的胳膊,左看右看:“表哥,你真的好了么?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好担心你。”
谢云骁瞧着她那担忧又关切的神情,心中不由得有些动容。
前世到最后孤家寡人,陪在身边能谈心的反倒只有柳鹤清那个不共戴天、相看两厌的宿敌了。他有多久没有感受到这种被人牵挂、被人关心的滋味了。
更何况,他本就对她心怀愧疚。
紫茵上辈子倾慕于他,给了他几乎全部的爱意,他却始终对她无心。即便给了她至高无上的后位,也都是有名无实。
这辈子,他不想再耽误她,自然要从一开始就给她安排好一个归宿。
说起来,无论前生今世,谢云骁能死里逃生,从幽州回到京城,都是因为她舍命相救。
两个月前,父皇宣他回京,京中“易储”流言四起,太子谢文檀收买了江湖高手半路截杀,取他性命。
谢云骁自幼生长在漠北,擅长武艺骑射,水性却是平平。经过老虎滩时受人暗算,被人在拖入水下重伤。
他在水中与人斗至力竭,九死一生才逃出生天,却也重伤发热,几乎失去意识。
恰巧那时是年关前后,戚紫茵去永州去探望时任永州太守的叔父,在路边救下了昏迷不醒的他。
那时的情景,他其实也记不太清了。他只记得,意识昏沉、浑身不得动弹时,一个人一直背负着自己,一步一步,在冰冷的黑夜里不停地走。
她一直在叫自己保持清醒,不能睡,让自己睁开眼睛,看看故乡的月亮……
那么漫长的一段路,长到谢云骁自己都觉得走不到尽头了,她却带着他叩开了生门。
后来,谢云骁听人详述,才知道那一段路到底有多么凶险。紫茵随行的二十四名护卫全部死在了刺客追杀之下。她孤身一人,拖着他走了十几里的山路,在下着大雪的夜里叩开了永州的城门,才终于救了他性命。
在那之后,他昏迷不醒,她也一连高热十数日,方才脱离了险境。
其实,谢云骁与戚紫茵此前并不相熟,只幼时在宫中有过数面之缘罢了,谢云骁甚至记不起戚紫茵小时候的模样了。正是因为这次的救命之恩,戚紫茵后来成为了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之一。
前世谢云骁得势后,原本即将没落的淮阳戚家满门高升,煊赫一时。戚紫茵被谢云骁当成亲妹妹一般捧着、护着,说是大昭朝最金贵的女子也不为过。
可就是这样一个被他捧在手心里的妹妹,后来被柳鹤清一杯毒酒鸩杀在太皇太后的灵牌前。柳鹤清为了报复他,几乎杀了他身边所有亲近的人。
谢云骁在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绝不会让这种事在发生!
“你身上的伤,好些了么?”谢云骁看着眼前娇美的少女,柔声问道。
“伤,什么伤?”戚紫茵愣了愣。
“就是你送我回永州时留下的刀伤。我那时意识昏沉,却隐约记得你流了不少血……”
谢云骁轻叹一声,“阿茵,我欠你一条命。”
上辈子,他无意中见过戚紫茵身上留下的伤疤,道道狰狞凶狠,虽然已经愈合,却仍触目惊心,连他一个男子看了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紫茵那么爱美,却为了救他留下了一身伤疤。每每想到此处,谢云骁总会心生愧疚,忍不住再多给她几分纵容。甚至后来,她百般哭闹,说想要皇后的位子,谢云骁也不吝给她。
戚紫茵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躲闪,将自己衣衫裹紧了些:“啊,是,是有伤的,不过不是很重,表哥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