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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第1页）

&ldo;这样罢‐‐老夫不妨向你透露一个绝密消息：今年许都的吏部，给咱们河内郡里一干官吏下拨了一个&lso;卓异&rso;的政绩考评名额。你可知道这个&lso;卓异&rso;名额的价值是何等珍贵？去年那个颍川郡新上任的上计掾，岁数也就比你大五岁，名叫陈群，早些年还跟着刘备在徐州混过‐‐就是得了这个&lso;卓异&rso;的考评状语，一下便被朝廷吏部擢拔去，当了个秘书郎，那可是何等的风光啊！但是，你可知晓？他在颍川郡得到那个&lso;卓异&rso;的名额，是上面有他们陈家的大人物给颍川太守私底下打了招呼的！你瞧一瞧，要得到这个&lso;卓异&rso;的名额该有多难！&rdo;

说到这里，他又端起了茶杯，并不呷饮，而是将茶杯口上那腾腾而起的白气轻轻一吹，把它们吹得四散开去，扑朔迷离的。然后，他才自言自语似的说道：&ldo;马君，你若是将这事儿办得妥当，老夫和两位袁老爷一定使尽全身解数，哪怕魏种魏太守得不到，也一定要让那个&lso;卓异&rso;的考评状语稳稳当当地落在你的头上！&rdo;

&ldo;哪里！哪里！在下如何当得起杜郡丞这番美意？&rdo;司马懿听了，急忙连连摆手推辞，虽然杜传刚才并没把&ldo;这事儿&rdo;的意思真正挑明，但司马懿的心里明镜儿似的：就是让那八十余户豫州流民统统变成袁氏兄弟二人手下的佃户！

&ldo;说那么多客套话干什么？&rdo;杜传不再在礼仪上和司马懿周旋下去，拿起一双筷子向司马懿面前桌几上的木碟又隔空点了一点，&ldo;你再这么拘礼下去‐‐那块蒸乳猪都快整个儿凉透了！&rdo;

酒过数巡之后，司马懿终于半醺半醉地离去了。

四海楼的雅室里渐渐静了下来。袁雄瞧着那被虚掩上的室门，向杜传嘻嘻笑道：&ldo;杜郡丞，这个马仪倒也见机，没那么多的酸腐之气。&rdo;

&ldo;呵呵呵！本座宦海沉浮这么多年，就没看到过哪个猫儿不沾鱼腥的！就算是刚出仕时满身书卷气的人，在官府里边日子待得久了也难免有些铜臭！&rdo;杜传仿佛司空见惯一般淡淡而道，&ldo;话又说回来，这个马仪，本座瞧他做事也颇为有章有法、有板有眼，悟性又高，并非等闲人物。如今你们袁大将军与许都的曹司空正是明争暗斗的紧要关头，倘若本座能在河内郡为你们袁家多多拉拢一些人才过来，岂不更好？&rdo;

&ldo;这个自然。&rdo;袁雄连连点头，&ldo;今儿的事就这么说定了，还是按照以前的老规矩，你杜郡丞帮我们拉到了这八十余家佃户，就按他们今后交上来的租谷分三成给杜郡丞您；另外，你帮我们袁家每拉拢一个掾吏过来，就奖赏你七块金饼！如何？&rdo;

杜传捧着茶杯埋下头去呷了一口，语气淡淡地说：&ldo;这一次还要加上马仪那一份子的打点钱。&rdo;

袁雄还未及开口，袁浑已是冷冷说道：&ldo;袁某瞧这马仪还是有些书生气，可能对咱们的内幕隐情也不怎么晓得，还送他什么份子钱？&rdo;

&ldo;袁二老爷，你真的以为他什么都不晓得？有书生气并不等于就有愚钝气哟！他既然能悟出那条妙计来，就绝不是简单的角色！&rdo;杜传把掌中茶杯往桌几上一放，神色有些不悦起来，&ldo;袁二老爷，做大事就要大气一些，不要这么吝啬抠门，你们今后还想不想在他的上计署里求人帮忙办事了？&rdo;

袁雄急忙用肘弯暗暗拐了他弟弟一下，哈哈笑道：&ldo;是啊！是啊！杜郡丞说得没错‐‐这样吧！这事儿办成之后，就请杜郡丞代我们给马仪送十几块金饼，杜郡丞意下如何？&rdo;

&ldo;两位袁老爷可别多心，给不给马仪的份子钱，全凭你们的大方。不过，现在两位袁老爷既有这一份大方，杜某代劳跑跑路也没什么。&rdo;杜传又低下头去用嘴吹了吹那盏茶杯上面的水气，仿佛漫不经心地说道，&ldo;哎呀！两位袁老爷不晓得呀，这近来兵荒马乱的，佃户呀、壮丁呀什么的，都越来越不好拉了呀，还有许都朝廷那边，现在以大汉天子的名义，对下面的地方掾吏约束得越来越严，你们对这个应该是清楚的，许都城的曹大司空、荀大令君，最是恼恨在他们所掌控的地盘上，居然有人另怀二心。杜某可是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在给你们袁家卖命呐……&rdo;

袁雄瞧着他一副忸忸怩怩的模样，哈哈笑道：&ldo;罢了！罢了！这样吧，这八十多家佃户的租谷分四成送给你；为我们袁家每拉拢过来一个掾吏，给你的奖赏增到十二块金饼！‐‐再就是，将来打下河内郡后，我们兄弟俩一定会让袁大将军论功行赏，不仅让你当河内太守，还赏赐给你三千顷田地！&rdo;

听到这里，杜传呵的一声轻笑，一仰脖子将茶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连茶渣也全都吞进了肚内，然后咂了咂嘴，说道：&ldo;好茶！好茶！两位袁老爷备下的这道茶实在是妙不可言啊！待会儿，再用油纸给杜某多包几饼罢……&rdo;

沉稳的脚步缓缓踏在了青石地板之上，发出噔噔噔的声响。走下犊车的司马懿全然没了先前在四海楼里的那副醺醺醉色。他双眸清澈如水，面色凝重如岩，一派庄敬清肃之风竟是掩也掩不住地流露出来！

他慢步走上台阶，推开了自家府中的大门，徐徐走了进去。院坝当中，一排木墩上面，刘寅、张二叔、田五伯等几个豫州流民户主的代表正在那里静坐而待。

看到司马懿走进院来，刘寅等急忙远远地迎了上去。走近了，他们又看到了司马懿那一脸肃重的表情，不禁又有些踌躇了起来。经过一番推让之后，还是司马懿的同窗好友刘寅自恃着旧日的情分，上前问道：&ldo;马君回来了！你为我等之事可真是辛苦了！&rdo;

司马懿正视着他们，脸上渐渐现出很深很深的惭愧之色来。他用牙齿紧紧咬了一下双唇，终于向刘寅等坦然相告，道：&ldo;唉！刘兄！仪今日竟是无颜来见你们了！&rdo;说罢，不禁举起衣袖轻轻遮掩了面颊，略略侧过头去，只是叹息不已。

&ldo;马君这是为何？当真吓煞我等了！&rdo;见到他这般情景，刘寅、张二叔、田五伯等都不禁慌了手脚，抓耳摸头的，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

&ldo;唉！仪一直以为朝廷颁下的&lso;屯田安民&rso;之策实乃天地间第一大仁政，本欲为你们豫州父老兄弟在河内郡觅得一块乐土而安置之……&rdo;司马懿缓缓道来，语气显得十分沉痛，&ldo;不料，我河内郡境中十之七八的良田良地，早就被豪强地主与贪官猾吏联手占去，且还借着这些田地设下大大的骗局，竟想将诸位豫州父老兄弟变成为他们做牛做马的佃户。唉！仪真是无颜来见你们了！&rdo;

说到此处，司马懿的眼眶里已是泪花忽闪忽闪的：&ldo;如今仪是断然不会给这些豪强地主、贪官猾吏为虎作伥的！仪此刻既明言至此，何去何从还请诸位豫州父老兄弟自行定夺！&rdo;

&ldo;哦……原来是这样啊……&rdo;刘寅等听了，脸上的表情都混合着浓浓的惊愕与焦虑，急得团团乱转。最后，他们便走到院落一角的树荫底下蹲成一圈商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