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愿意我也给你寻一处高台站着,得了的钱币,咱们一人一半如何?”无恤微笑着拿马鞭将我披散在肩头的一缕长发撩到了身后。
“不和你说笑。红云儿,你觉得夫差此人如何?”
“勇猛有余,谋略欠佳,刚愎自用,好大喜功。”无恤说完,转头看着我道,“那你觉得勾践此人如何?”
“心胸狭隘,心狠手辣,忘恩负义,趁人之危。”我一口气说完,无恤的眼睛里已满是惊诧,我嘴角一弯揶揄道,“怎么?你以为我会说他忍辱负重,深谋远虑,知人善用,审时度势?”
“越国攻陷吴国只在朝夕,我以为你至少会认为他隐忍有谋,没想到你一口气说了他那么多坏话。”
我轻哼一声,把抓在手里的几颗小石子远远地扔了出去,正声道:“我不喜欢他。他对自己太狠了。他在吴国的三年做尽了人世间所有屈辱的事,为的就是让夫差相信他没有复仇之心。可一个对自己都那么狠的人,对别人只会更狠。可惜夫差看不到这一点。伍子胥看到了,却被勾践使计害死了。”我望着远处吴国的连营,叹息道,“夫差只是个单纯的可怜人,他是吴王阖闾的儿子,他这一生都想要恢复吴国往昔的荣光,所以就算黄池会盟给他的只是一个霸主的虚名,他也会奋不顾身的前来。”
“你为他难过?”无恤一个翻身蹲在了我身前,“阿拾,如今的天下只有勾践这样的人才能活,才能赢。夫差不该对一头狼心生慈悲,也不该对狼献上的毒药甘之如饴,更不该听信狼的谗言,杀了伍子胥这样的能臣。”
“那你以为越国攻陷吴国之后,范蠡、文种又能活多久?他们在吴国见证了勾践人生中最耻辱的时刻,以后当勾践高坐在明堂之上时,看到他们的脸,就会想起自己替夫差舔过屎尿的事。他怎么还会容忍他们日日以功臣自居?”
“你这么厌恶勾践,可是因为伍子胥?”
无恤淡淡的一句话,对我而言却如当头一棍。
是啊,难道这就是我讨厌越王真正的原因?
其实当我渐渐长大,我便多多少少知道伍子胥对于伍封来说并不仅仅是族叔。吴王阖闾在位时,伍子胥与孙武同朝为臣,是为挚友。当年我在书房里日日研读的那部兵书,应该就是孙武送给伍子胥,而伍子胥转送给伍封的。
赵无恤见我发愣不说话,突然拿马鞭在我头上重重地敲了一计。
“你干什么!”他下手毫不留情,我痛得几乎跳起来,“是,是,是,你说的对,我自小在伍府长大,自然是讨厌勾践。”
“可你别忘了,逼伍子胥自杀的人可是夫差。”
“那又怎么样?你若去问死了的伍子胥,他是恨夫差还是恨勾践,你猜他会怎么回答你?他一定会告诉你,他痛恨夫差始终听不进去他的话,却想把挑拨离间的勾践扒皮去骨吃个干净。”
“算了,你这人想问题的方式永远与旁人不同,我是争不过你的。”
“那你以后就都别同我争,只要认定我说的都是对的,就行啦!”
“无耻的小东西!”无恤伸手捏住我的笑脸。
我拍开他的手,指着他身后道:“喂,想不想看美人?想看就赶紧跟我来!”
不远处的湖边小路上驶来一辆重帷马车,马车赤色的帷幔上绣满了五彩斑斓的蝴蝶,风过时,帷幔轻扬,上面的彩蝶振翅欲飞,美不胜收。马车的四角各挂了一串青白相间的玉饰,珠玉相击,叮叮当当,清脆悦耳。
我翻身上马,冲无恤喊道:“快!这会儿不花钱就能看到美人了。”说完右脚轻踢马腹朝着马车飞奔而去。
“你要做什么?”无恤打马赶了上来。
“你待会儿去停下惊马就行了!”
“哪来的惊马?”
“来了!”我把之前抓在手里的一块石头狠狠地砸在了驾车的马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