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血肉已经脱落,他还要避开完好的脏器,转化的速度也就极慢,半天才能攒下来一丝,被救俗剑一浪费自然有点儿心疼。
然而救俗剑躺在识海里左右打滚,应遥拿它无可奈何,只好纵容了它。
卓远山仍旧立在壁画前,看似在专心观察画面,但实则是在发愣。
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为应遥的那句“悔不当初”而感到酸楚,按理说渡过情劫的无情道修士应该不会再产生于大道无用的情感,就像刚才应遥举剑杀他,他也不曾有除了下意识地惊恐之外的情绪,被说一句“悔不当初”就更不应该有。
然而他偏生此时此刻站立此处,只觉得苦涩难言,不得其解。
卓远山背对着应遥,剑修看不到他脸上的愁容,水晶屋中被通天境主人残留的意志压制的他母亲的元神倒把卓远山的神色尽数收于眼底,她无声无息地从壁画中浮现出来,轻轻伸手碰了一下卓远山的脸颊,叹了口气。
通天境主人修为远胜世上修士,他留下的秘法叫她此时完全无法干预其中,卓远山感觉不到她的触碰,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任她已经从通天境主人残留的意志中知晓答案,也无法告知。
“长相思引……相思为引,你若对他无情,那引就不存在了,”她幽幽地叹道,“要么长相思引失效,要么你相思得太久,假也做了真。”
卓远山很显然没有从他父亲那里得知长相思引的弊端,她收回手回到墙壁中,又从天花板那里钻出来,坐到了应遥对面。
剑修似有所觉地转了一下视线,但什么都没看到,于是只当是自己疼出来的错觉,接着把视线放回了壁画上。
飞升路在整个画面中央,两侧的云气凝固一般并不翻滚,应遥试图从这些云气中找到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然而一无所获。
水晶屋的问题是“飞升路上画了什么”,他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除了色彩绚丽的台阶值得一提,并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
卓远山估计是指望不上,应遥思索了片刻,试探道:“爱恨怨憎,千愁万绪。”
一层台阶一层情思,大多也只是象征意义的,从没有修士把这数百种情思都经历一遍,水晶屋默认了他的回答,壁画颜色缓缓褪去——
卓远山骤然回身,脱口道:“什么?”
他定了定神,轻声问应遥:“所以该是斩断情思不闻不问,还是该历经情思知它三味?”
“都解释得通,”应遥信口应道,“怎么,卓世叔又拿不准自己的道心了?”
卓远山尚未回应,水晶屋又问:“若飞升之界衣食住行皆不如凡尘,乱景如微尘之众,尔等可仍愿闻道?为何愿往?”
应遥从始至终只看了一眼画着天上仙人之景的壁画,还刻意压制了思绪不叫它入心,闻言也没有转头去看那副壁画,只是盯着卓远山的脸看。
卓远山眉心上的剑痕刚刚完全止住血,救俗剑上的血槽带走了大部分的鲜血,没让他脸上留下太多血污,有意思的是他脸上的神情,应遥基本没见过神色恍惚的卓远山,一时摸不透他都想了什么,只好盯着他多看一会儿。
大概是他没收敛好眼中的好奇之色,卓远山仿佛一个激灵,然后飞快回神,回忆起水晶屋的第四个问题,也不再犹豫,正色答道:“自然愿意。道之瑰绮,不登高处,难以通晓。”
水晶屋数息之内毫无反应,正当卓远山又添新困惑,万般不解地准备去看一眼最后一幅壁画时,水晶屋又开口道:“你呢,剑修?”
应遥说:“我不愿意。”
他微微侧了一下头看向仅剩的壁画,壁画上并没有勾勒任何水晶屋口中的乱景,而是画了连绵的山脉与无数风格迥异的洞府,山脉相接,洞府相连,繁华与出尘相映衬,说不出盛景如云,惹人艳羡。
然而剑修却皱着眉微微舒了一口气。
“我是个老妈子道心,”应遥耸了一下肩,“凡尘的事就够我操心了,仙界的事还是眼不见心不烦的好。”
“可是……”卓远山踟蹰地反驳他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他觉得这里有有哪里不对,片刻间却找不到缘由,应遥瞥了眼第一个消失的壁画,问他:“是你修无情道,还是我修无情道?”
卓远山被他问住了,无言以对地闭了嘴。
他想起应遥的第一句回答,不由得有所动摇,喃喃自语道:“难道大道真的不分无情有情?”
然而未等他再次思索出结果,最后一面壁画也消失不见,飞升路尽头的门重新浮现出来,然后逐渐放大,最后变成了容纳两人并排出入的大小,静静地停在了两人眼前。
这扇门和应遥刚刚在画里看到的别无二致,应遥轻车熟路地在门的左边找到了刚刚看到的“界”字暗纹,接着目光顺着它前移,找到了另外三个字:“黄字乙1”
第一百二十一章分道扬镳
如果飞升路尽头的门真的是这个样子,那么水晶屋的暗示就显得相当有趣起来。
这门的宽度足以容纳两人并排出入,大概是在表明屋内两人都可以穿过这扇门,但这扇门后是什么?是离开通天境主人留下的试炼,还是可以更大胆地假设一下,是修士孜孜所求的仙界?
答案近在咫尺,卓远山反倒踟蹰起来,他转头看向应遥,似乎不知道应该什么时候出去,出去后又要怎么办,只是殷切地盯着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