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乐:“习惯了。”
葛云慧:“你怎么敢……”
“有什么不敢?这点事我五岁就见过了。”江乐灭了灯,“睡觉。”
葛云慧睡不着,她看着江乐的侧脸,失眠了一整夜。
刀伤事件后,江乐被孤立了很长一段时间,大人要磋磨小孩,无非是在吃穿用度上。但葛家不同的是,葛宏并不是家里的顶梁柱,葛奶奶手中有其他几个子女孝敬的钱粮,即便看葛宏脸色,还是照常关照江乐这个半道孙女。
葛云慧明面上不敢如何,背地里总是偷偷捡回被葛宏扔掉的江乐的衣服,省下难得的瓜果零嘴,带到学校给江乐。
她崇拜江乐,愿意对她好。
她也忍不住围着江乐问这问那,她对她太好奇了。
“你们以前在哪里生活?你亲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对你好吗?”
“还成吧,除了老把我锁柜子里。”
“他为什么要把你锁在柜子里?”
“为了好办事啊。”
“办什么事?”
江乐坦然道:“当然是你爸和我妈晚上做的事。”
江滨游手好闲到二十七八了还是一事无成,想成家了,靠一张脸轻而易举就勾走了十九岁的王芳,照样女人不断,江乐根本数不清来往那个小平房的陌生女子到底有多少个。她有时候被赶上街,有时候被江滨拎着直接往衣柜里一塞,隔着薄薄一块木板,外边的撞击、□□清晰无比,江乐从懵懂到逐渐麻木没花多长时间,小平房之外还有无数个小平房,江滨之外还有无数个想将她骗进房间的男人,在那样的环境里,江乐理解事物的能力一日千里。
葛云慧的脸瞬间爆红,她张着嘴,再问不出第二句话,她既震撼世上有这样的事,又震撼于江乐丝毫不当一回事的轻松语气。
江乐的男友一年一换,到初三时,终于轮到隔壁班一个爱打篮球的高个男生上位。班上科任老师个个都知道江乐男友不断,却一直睁只眼闭只眼,重话都不曾说一句,因为她屡屡趋于满分的各科成绩,稳固的断层第一。
连葛云慧最佩服的孙康都略逊一筹。
江乐和孙康成绩如此优异,她却连及格都勉勉强强,葛云慧难免心情低落,她也想好好学习,也试过认真听课,可惜收效甚微,她认为自己底子太差,脑袋太笨。她不是读书的料。
果然最后她连普高的线都没有够到,只能去读职中。
而江乐早在寒假就去云城参加了七中的特招考试,春季学期已不用回校,直接留在七中上课。
葛宏被人打趣了几次,觉得没面子,转头就骂葛云慧没出息,不成器,经常手边上有个什么东西就往她身上招呼,葛云慧逆来顺受,不敢反抗,一次被放假回来的江乐碰见,拎起脚边的碎陶盆扬手就砸了回去。
江乐可以护她一次,护不了她次次,而且她和江乐归根结底不一样,江乐可以从学校领奖学金和补助,她不行,她只能每月向葛宏伸手,每一次伸手,都少不了羞辱谩骂。
职中读到第二年,葛宏终于不肯再出一分钱,他让她别再浪费时间浪费钱,趁早找个人嫁了。
葛云慧能有什么办法,她只能借点凑点,再在相熟同学家开的小饭馆帮工,她不要这么早嫁人,不想像她体弱多病的妈妈一样被绑死在新林镇。但葛宏不允许,他特意骑摩托车到小饭馆揍了她一顿。
葛云慧已经十八岁了,她已经长到一米七了,葛宏却仍旧不拿她当人看,当着小饭馆那么多客人熟人的面,劈手就是两耳光。他一边打,一边骂她不孝、不听话,葛云慧捂着火辣辣的脸蹲在地上,泪眼中看见周围好多双脚,她终于受不了了。
她跟着镇上一个认识的姐姐偷偷跑来了海城。
姐姐在海城一家洗脚城给人按摩,她就跟着在洗脚城做学徒。
做学徒的第一个星期,她就遇到了薛鸣。
薛鸣瘦瘦的,斯斯文文,戴一副黑框眼镜,说话轻言细语,她倒个水、递个毛巾他都要说谢谢。
给他按脚的时候,他问她几岁,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葛云慧觉得他和善可亲,答完还说了好多自己的事,说着说着忍不住眼泪直掉。
薛鸣不停地安慰她,当天晚上就给她打了三十万,只是因为她说想存一笔钱,想将来出国留学,想看更大的世界,他就给她打了三十万。葛云慧睁大眼,心跳异常剧烈,她比着手指数了又数,数了又数,不知道把后面的零数了多少遍,天晓得,她手中可支配的钱永远只有零星一点,连来海城的路费都是借的,她哪里见过那么多钱!
他给了她这么多钱,却什么都不要求她做,还问她够不够。
葛云慧想尖叫,想狂奔,可是宿舍内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在熟睡,她轻轻地走下床,又走下楼,终于找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她深呼吸几下,给薛鸣拨去了电话。
这一个电话之后,她和薛鸣开始越来越频繁的见面。
他带她去高级餐厅吃饭,去富丽堂皇的商场逛街,去雅致浪漫的场所玩乐,薛鸣是那么好,那么绅士,他从来不强迫她,将她说的话记在心里,对她有求必应。
她早已无需待在洗脚城,住进了薛鸣位于商圈中心的公寓,出行有豪车接送,衣柜里满是华服名包,她过去的窘迫和苦难都被拂去,一夜之间成了电视里的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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