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南齐头发一直都这么短,他头型圆而脸白,看上去像是个恭顺乖巧的小沙弥,不过他从耳廓上方的位置到后脑贴着头皮弄了两道剃痕,不看脸,会有点酷。
但是不管他怎么强调自己男生的身份,他自己长得太像他多年前恃美行凶、横扫上流社会的母亲,五官一笔一划都很细腻艳丽,刚才因为和Mesyy玩闹,脸颊白里透红,被蹭起的裤管下一截小腿纤细雪白,凝着脆弱又风情的浮光。
记忆中那张媚羡妖淫的脸,还有意味深长的目光如影随形,姬少越皱一下眉心,说:“去把衣服换了。”
“好。”姬南齐听话极了地马上答应。
等姬南齐换了睡衣,姬少越已经坐在餐厅慢条斯理吃着早餐,而姬南齐的那一份拼在他对面。
姬南齐不喜欢吃鸡蛋,也不喝牛奶,但是加点其他东西又能吃下去,今天早上又有姬少越在,他吃下一碗蒸蛋,还帮管家推销了一下。
姬少越看不出喜不喜欢也吃了一碗,然后坐在位置上慢慢饮完咖啡上楼换衣服准备出门,让严伯准备车子。
然后在他早上七点三十拉开司机停在外面的车门,穿着厚厚羽绒里面套着学校制服的姬南齐已经坐在里面低头看着一本书。
可能是早上姬南齐正常了些,也可能是姬少越懒得开口,没有说什么坐了进来。
当车平稳迅速开上路,姬南齐抠着书皮的小指松开,微不可查地抿了嘴角,在书上飘忽的目光开始旁移,开始与几分钟前在家里一样与姬少越聊天。
——只要姬南齐正常一点,姬少越对他和对其他人就没有什么差别,甚至可以当做某些事没有发生,这似乎慢慢成为了他们之间默认的相处方式,但也并不能持久。
从他们家去姬南齐的学校,加上路上的堵车,需要二十多分钟的车程,姬南齐记得每一个路口的红灯,在还剩两个红灯就要到他们学校的时,他才刚刚聊起学校几天后的平安夜演出。
“我也有节目,你来看我,好不好?”
姬少越说:“看那天的安排。”
姬南齐理解他刚刚回国,找他的人不胜枚举,点点头,终于把自己想问的说出来:“那你以后要回家的,对吧?”
“不一定。”
“也不是很忙,像昨天那样晚上回来也好的。”
车陷在车流中,单面玻璃映出姬少越质感冰冷的侧脸,他声音没有起伏说:“有时候会陪朋友玩得晚一点,不方便。我没回国之前你也是一个人在家,有什么需要和严伯说。不要像个小孩子一样。”
姬南齐有些失落和难过,他说:“可是我这么久才见你一次。你不回来,也不让我去找你,这不公平。”
“我没有陪你的义务,你要是觉得孤单,就住校。”
姬南齐被他的冷漠重伤了一样,声音大了一点:“不住校。”
“你知道我不会住校。”
他又说了一遍,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姬少越,眼瞳深处似乎在释放某种信息,带着故意的试探和暗示。姬南齐左手放在皮革上,靠向姬少越,有淡淡今天早上的桂香,小声哀求他:“哥……”
姬少越捏住姬南齐的下巴,拇指擦过姬南齐像是被揉烂花瓣的嘴唇,用了些力气拉开彼此间被他压缩的间隔,一字一句地提醒他:“有些话别让我再说一遍。”
他们之间那点岌岌可危的平衡被重重踏了一脚似的,禁忌的神经被挑动,姬少越觉得烦躁,和厌恶。
姬南齐马上缩回了车门边,急急说:“哥哥我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原谅我吧,我只是觉得马上就要毕业了,你别生我的气,也别讨厌我。我以后不会随便去找你。你回来吧,马上就是我的生日了,你记得的,对不对?别让我一个人过,哥。”
姬南齐的“哥哥”像是裹着蜜糖的砒霜,他知道姬少越在意什么,总是可以顷刻间改变那些廉价又可笑的勾引,迅速回到他该站的位置,利用自己与生俱来的脆弱与可怜,惹怒姬少越,又轻易讨饶。
到学校的时候,姬南齐也没有让姬少越点头,只能遗憾下车,三步两回首地看着姬少越的车开走。
他知道姬少越没有那么忙,和对自己也不是那么冷漠是一样。
但是他们的渐行渐远是真的,就像两个关系正常、年岁渐长的兄弟,不管之前多么要好,隔阂与差距还是把两人拉离,走向命运规定好的轨迹,血脉成为彼此稀薄缥缈的联系。
姬南齐一丝一毫也不想要这样的结果。但姬少越这次鲜明决绝的样子让姬南齐越来越心慌,他也清楚姬少越的态度只会越来越冷漠和不容改变。
他能做这一年来唯一做的事,困惑、委屈,又胆怯地等着,却越来越不知道自己能等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