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样……”巴云野把杯子从他唇边移开,“我们带的水也不多,留一点等找到张天恩之后给他喝。”说着,就作势要把水瓶拿回车上。
“不……不要……”哲明瞪大双眼,巴云野无疑踩到他的痛处,现在水对他来说比什么都重要,怎么可能喝了一半就又要陷入干渴?“西……西南……”
“西南方向?”得逞后的巴云野十分得意,但眼中却没有笑意,“你说的是不是gps地图上西南那两个海子?”
哲明哼一声,算是肯定。
“刁琢!”巴云野叫道,“张天恩还是往西南边海子的方向去了!”
刁琢马上通知救援指挥部,报告搜寻进展,“找到一男一女,分别是孟小爱、苏哲明。孟小爱情况危急,高渗性脱水,人已昏迷,目前正在尝试补液,请求增派医护人员尽快跟我们对接。张天恩下落不明,情况估计不容乐观,建议让其他救援队伍往西南方向拉网式搜索,同时做好抢救准备!”
刘警官放下电话,欣喜地转身,“孟小爱、苏哲明找到了!活着!北斗救援队的正在初步急救!来!坐标在这里!医护人员都先往这里去——”
“啊——啊——”刘成茹尖叫出声,随即又是一阵大哭,跌跌撞撞奔向刘警官,“我女儿在哪里!!我女儿在哪里!!我要跟她讲话!!呜呜呜!!她怎么样了!!”
哲明的父母也是百感交集,抱在一起哭个不停。相比之下,张天恩的父母失望与惊惧同在,几乎把两口子折磨死,不过两三天的等待,他俩竟然都白了一半的头发,张天恩的母亲原本身材微胖,现在竟然消瘦不少,眼眶深深地凹进去,像缠绵病榻许久的重病患。
“天恩呢……我们天恩呢……”她喃喃着走向刘警官,“他怎么……怎么……”
张家两口子心中万分不解,论体力和经验,明明是他们的儿子最强,可为什么被找到的竟然是另外两个。他们有种十分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让他们浑身发冷颤抖,谁都不愿意接受最坏时刻的到来。
“放心,放心……还在找,一定找得到的。”刘警官安慰着。
“北斗救援……就是前几个月把邹开贵从羌塘带回来的北斗救援队啊!”不知谁提了一句。
“对对对!我记得老王领着的那一队里……好像有刁琢。”
“刁琢——上次进羌塘寻人的就是他。”
“我还听说,同去的那女的,个子高高的,是带三个大学生游新疆的导游,义务帮忙。”
“她可不是简单的导游,人家是雄鹰俱乐部一姐,特种兵退伍,听说长得很漂亮,曾经在野路上被几个人堵着,图谋不轨……结果那些傻逼全进了医院,还不敢报警,这事不了了之。”
“哪有流氓先报警的,哈哈哈!”
刘警官听到几个人的议论,见张家父母面如死灰,进一步安慰道:“这次义务救援的几支队伍都有很丰富的搜救经验,况且,他们已经知道了小张的去向方位,相信小张很快就平安归来。”
张家父母一个劲儿点头,他们当然希望刘警官所说的一切都成真。
找到两名失踪学生的快讯发出后,网友们的讨论还在继续,一些键盘侠跳出来抨击救援制度过于圣母,认为我国的救援力量应该用在突发灾害应急上,对于这些不听劝阻、自以为是的驴友,不应该惯着他们,浪费人力财力。也有些中肯的网友认为,抢救生命是必须的,但这次的救援应该事后收费,才能起到警示作用。
沙漠深处,张天恩听不到父母的啜泣,也自然看不到网友们的热议。他是一只搁浅的鲸鱼,大半身子埋在沙子里,嘴微微张着,虚弱又奋力地呼吸,等待生的希望。
中午的日头依旧热烈,炙烤着每一粒表层的沙子,也炙烤着他憔悴干枯的脸。
不知怎么的,远处引擎声陆续响起好几次,但似乎他们看到车辙,都以为这片被搜寻过,就没再过来。张天恩欲哭无泪,每次引擎声响起,他都竭力发出声音,但一次次无奈地发现获救的机会离自己而去。
一些沙子被风吹进他嘴里,可他连吐出来的力气都没有,他时而睁开眼睛,看一看蔚蓝的天空,时而闭上眼,脑中尽是一些过往的片段。有次睁眼时,他看到白色的骆驼站在沙山脊处看他,他内心涌起一阵狂喜,人家说,在沙漠里见到白骆驼,就相当于见到神。
然而眨一眨眼之间,白骆驼又消失。
他的拳头紧紧握着一把沙子,不但因为不甘,还因为留恋这人间,他想,自己就算下地狱,也要带着巴丹吉林的沙子,来世,要不一辈子永远别到沙漠来,要不就征服世界上所有沙漠。
我可能要死了……他昏昏沉沉地想。
距他十几公里的背阳处,因补液及时,小爱的情况缓和许多,但人还未苏醒。刁琢收到指挥部发来的消息,大部分救援车辆已经往西南方集结,没找到gps地图上所标的两处海子,也没找到张天恩。
“海子啊……果然跑掉了。”老王遗憾地摇摇头。
另一辆车里,龙哥抖一抖从哲明身上扒下来的衣裤,里头全是沙子。刚才,河马用湿布帮哲明擦洗,一桶水里有半桶都是细沙。
哲明换上干净的衣服,躺在后座上昏睡,龙哥叫醒他,问了几个问题,点点头,朝刁琢的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