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有空嘛?一起吃个饭吧。”
焦哲踌躇了一下:“嗯……,好。”
“就是这个味道才对!”冰如使劲吸了吸鼻子,又夹起一大块毛肚放进红汤里荡来荡去,“其他好多都能忍,但是味道真骗不了人。”
焦哲点点头:“这家是很正宗,上周才开业。”——是我家狗子发现的,他自己吃一点辣都会胃疼,但比大众点评还执着于发现好的火锅店,再“大杯白水过一遍+香菜+麻酱+不停喝冰可乐”地笑着看我吃。我一奔三的老男人,常常在他的眼神和笑容里觉得自己被宠成了孩子。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水汽氤氲把玻璃窗蒙上厚厚一层白雾。焦哲吃得不多、说得也不多,早早停了筷子等冰如。
冰如抿了一口酒:“焦哲,你当年会不会恨我?”
焦哲笑了:“完全不会,真的。我看过一个数据,异国恋的成功率几乎是零,没有结果、看不到希望、两个人耗费好几年时间到最后才发现白折腾一场,如果把这些精力都投入在工作上,不是更值得、性价比也更高嘛。真的,我特别理解你。”
冰如点点头:“其实我也很多次问自己,如果回到当初,我的选择会不会不一样,结论是:一样,我从没后悔过。”
焦哲一拍掌:“对嘛!这才是我们又飒又爽、拥抱理想的冰如!来,为荣归故里的冰如、为我们成熟理智的人生,干一杯吧。”
送冰如上了车,焦哲回过身沿着马路石阶慢慢走着。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冰如后,是怎么神采飞扬地从被窝里把睡得迷迷瞪瞪的世锦揪到操场,一句话没说先开足马力绕着操场疯子一样跑了两圈,世锦莫名其妙兼暴跳如雷,直骂他有病。最后那次见面回来,焦哲又拉着世锦在小饭馆里坐到半夜,啤酒一瓶一瓶摆上来、烟抽了一根又一根,最后是世锦把他背回来的。
直到一个多礼拜之后,焦哲终于缓过点精神,这也直接影响到最后那次考试的成绩,一向器重他的老郭教授,从眼镜上方射出如刀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
☆、第9章
有一处台阶因为井盖被围成半圆形,焦哲懒得绕,退后半步打算学羚羊一样腾空跃起跳过去,脚着地时差点因为路面的一层薄冰摔趴下,一双手凌空出现、稳稳扶住他。
“哥哥怎么这么不小心。”竟然是石远。
焦哲摸摸鼻子:“我是老人家啊!快扶好老人家,不然我立刻碰瓷儿倒地讹你。”
“那哥哥快倒下讹我,我身无分文、就只能以身相许。”石远笑眯眯地接茬儿,小脸冻得发红,手也很冰。
“你怎么来了?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焦哲掏出手机按了按,又不好意思挠挠头:“对不起,下午一直手术,晚上和同学吃饭,没注意手机没电了。”
“没事,我弄到两张明天久石让钢琴演奏会的票,下班时才拿到手,就顺路给你送来。”石远边说边从兜里往外掏,可是手指都冻僵了,半天没掏出来。
焦哲用自己的两只手牢牢圈住他的手,一边搓着一边放到嘴边哈气:“你哪儿弄到的票?我装了插件都没抢到!不过现在有九点半了吧,你五点下班就来了?!”
手被握着也不老实,石远用指尖一下下划焦哲的手心:“中间去隔壁吃了碗面,又到超市里溜达了一圈,你要是再不回来我还进去逛,里面特别暖和。”
“明天给我也来得及,你干嘛这么冷的天还跑过来?”焦哲干脆拉开衣服,把石远冰凉的手塞进胸口。
“我想让哥哥今晚就高兴,哥哥的电话铃声一直是各种久石让钢琴曲,我听见的就有《summer》、《天空之城》和《mother》三个了,所以我猜哥哥一定很想去听现场。”石远得意洋洋。
焦哲没说话,只是更紧地按住衣服里石远的手。
“那家的面特别难吃,你晚上饱了嘛?”焦哲打开冰箱:“我炒个西芹虾仁,你要不要吃?”
“要!哥哥做的当然吃!”石远挽起袖子蹦进厨房:“我来给哥哥打下手吧。”
“不用不用,你外面歇着去,都溜达四个小时了!”
倚着门框看着厨房里忙碌的人,上身一件干净清爽的浅蓝色开衫、下身一条卡其色长裤,每次扭身从菜篮里拿东西、或者抬手从碗柜高处拿盘子时,一小截细腰都若隐若现。石远在心口的一片燥热中暗暗地想:真不放心哥哥每天在医院里晃来晃去,玫瑰花还是得继续轰炸啊。
“开饭!”摘下围裙,焦哲回头冲发呆的石远粲然一笑。
米饭、西芹虾仁、紫菜蛋花汤,被狗子三五下一扫而光。焦哲在旁边看着,又高兴又心疼;他把手插进石远头发,一下一下轻轻撸着:“小远同学啊,我特别感谢你这么用心,但下次别再傻乎乎大冷天跑过来了,久石让的演奏会隔几年就会有一场,哪能比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