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走吃惊地看着她,如影随形地跟着她一个多月,自然知道那颗珠子的重要性,也亲眼看见她曾为了它不惜跳湖寻找,可如今,她却将它丢掉了,就那样随随便便却又无比坚决的丢弃到了水塘里。风雨吹起她的紫衫白裙,吹起她的垂腰长发,她是那么的纤细柔弱,但是,世间却没有任何一种风,能将她吹倒。白锦无纹香烂漫,玉树琼葩堆雪。万化参差谁信道,不与群芳同列。那分明是一株梨花,绽放在尘世之间。倔强而美丽。迷迭瓦片上的水渍沿着凹槽汇聚成线,再在檐边处凝结为珠,颗颗滑落。被大雨洗刷后的街道显得格外湿润净洁,一些之前关门了的店铺纷纷重新开门营业,行人也陆陆续续的多了起来。姜沉鱼收好伞,走进集市。这片地处卢湾东北角的集市是著名的商区,来自四国的商人们在此开辟出了一幕鼎盛的繁华景象,除了之前走过的隶属于赫奕的华缤街,另有三条南北走向的并列街道,而其中最东侧的,便是云翔。比起百货云集的华缤,云翔则以风雅昂贵著称,出售的货物也以古董字画、珠宝药品居多。因此,尽管在四条街中显得最是冷清,但放眼看去全是香车宝马,商客们也都服饰鲜丽。&ldo;云翔街蔡家铺子买迷迭香三斤。&rdo;这是父亲给她的密件里的话。也就是说,位于这条街上的蔡家铺子,是姜仲安cha在程国的一枚隐棋。姜沉鱼望着眼前的街市,不禁开始钦佩父亲在间谍之术上的老谋深算与顾虑周全。众所周知,大隐隐于市,而人最多的地方往往也是消息最灵通之处,因此,设立情报收集点时,通常都会把它安cha在市集内。然而,大家却疏忽了很大的一点‐‐民间的消息,往往是最不准确的消息。正所谓流言蜚语,三人成虎,一起事件在传过多数人之口后,必定会被添油加醋最后甚至与其本意相悖,所以,茶馆酒楼得到的消息,过于杂乱,在时间上也拖滞太多。而蔡家铺子则不同,它价位昂贵,专门针对豪富开立,售卖的又是贵胄女眷们一日不可或缺的香粉胭脂、珠宝首饰。这批最喜欢道人是非、与当事人紧密联系却又置身事外的群体,将为它的信息补足带来最安全可靠的来源。而最最重要的一点是‐‐这样的地方,才是她‐‐一个璧国来的使臣即使去了也不会招致怀疑的地方。姜沉鱼举步走向十丈外的蔡家铺子。铺子的门大开着,半人多高的柜台边,一个掌柜模样的人正与一位老妇人聊天。老妇人手里还抱着个婴儿,婴儿哇哇大哭,老妇人就连忙边摇边哄。另一侧的货架前,两个伙计正招待一位贵妇看首饰,贵妇将盒子里的镯子一只只的取出来,往手腕上套,然后摇摇头,放回去,再戴下一只。姜沉鱼走的越发近了,那些镯子的花纹都可以看得很清晰,还有十步之远、九步、八步……贵妇拿起一对青钿白玉镯,慢慢地套进去,剔透的玉质映衬得她的手腕更加纤细柔美。还差七步、六步、五步……老妇人边哄着孩子,边转头对掌柜道:&ldo;我这孙儿不知怎的,这两天老哭个不停。&rdo;掌柜安抚道:&ldo;小孩子嘛,哭哭有精神……&rdo;还差四步。伙计道:&ldo;夫人,就买这副镯子吧,这镯子便宜……&rdo;还差三步。眼看铺门已近在咫尺,姜沉鱼突然一个侧身,走进了隔壁的铺子。立刻有店伙计迎上前来:&ldo;姑娘可是买琴?这边请‐‐&rdo;蔡家铺子旁,是一家琴行。姜沉鱼走到一把雷我琴前,沉吟不言。伙计忙道:&ldo;姑娘好眼光,这把琴可是我们琴行的镇店之宝,乃一代铸琴大师雷文的生前力作,你且看它的琴身,乃是用最最上乘的桐木……&rdo;他的话萦绕耳旁,虚化成了背景,而在背景前鲜明浮起的却是‐‐不对劲,蔡家铺子不对劲!作为一名祖母,却不知自己孙子的鞋子掉了一只;作为一名贵妇,却有一双带有薄茧的手;作为一名伙计,却完全没有推销技巧……一切的一切,都不对劲。这种种不合逻辑的细节,隐透出某种预兆,因此,迫得她在最后一刻,临时掉头,走进了另一家店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