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屉开了之后,翻箱倒柜地找,找墨水瓶,里面一点墨水没有,有的都是被剪碎的纸片。
范佑其把关诗妤送进副驾驶坐着,他关门那刻,说:等等我,还笔。
关诗妤看着他离开,心中有异常感觉。
再次回到报社,脚底静静地碾过地砖,范佑其推开门,见到一张惶恐颤栗的脸,那人正抱着墨水瓶。
范佑其走近,越来越近,那人退后,眼睛瞪得越来越大,汗珠从额边滑过。
不必紧张,我来,是想还笔的。
男子正是报社编辑,被这一番无温无火的话弄得差点要神经衰弱。
范佑其把笔放下,手指骨点在写字台,有节奏地敲着,突然轻笑,不知是讽笑还是什么,笑得肩膀都抖了两下,您知道笔没墨水了,真周到
他摆了个似乎很懊恼的神情,不紧不慢地说道:忘记介绍自己。您好,我是范佑其,精神病医生,看您浑身在不可控制的情况下颤抖,初步判断为焦虑,害怕,如果有需要可以到静安寺路找我治疗。
男子一听名字,吓得嘴唇上下发颤,我真不是故意看见的。
范佑其盯紧他的神情,面上却是温和的,他过去,从西服里的内置口袋掏出手帕给他擦汗,慢腾腾地问:看见我和谁了。
你,你和关诗妤夫人。
他一说完,范佑其就掐他喉咙,五指合拢箍着他,监视?
男子被弄得无法呼吸,脸红得好像醉酒一般,发出急促又无力的咳嗽声,我真不知道。
说。
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和突如其来的松手,男子紧闭着眼,褶皱和睫毛黏成一块。
是是陈先生叫我看着田亦柔,说她最近花天酒地找男人,极其伤他面子,所以托我跟着她。
您撒谎的时候似乎很喜欢闭眼。
我真不知道啊。
范佑其拿他手中的墨水瓶看,里面都是纸片,各种数字,应是摩斯密码。
然而,这男子不可能是特务,特务不会是他这副怕死的模样,他如此紧张定是要把这东西交给谁,不成,便是死路一条。
这本是与范佑其无关的事情,可他又见到墨水瓶上面的字,不是派克,竟是本土产的簇新的墨水,而且这办公室的一切都是簇新的,皆有这个标志。
他想起今日报纸刊登一则新闻,公共租界东区有一座新起的实业社,专门生产这些轻工业作物,而这实业社的所有人,在报纸上有一张极美的照片,剪彩时笑容可掬,穿金丝红梅旗袍,绘细腻的嘉宝眉,是范若婷。
如此下来,应是与这有关。
范佑其松开了他,走。
男子听见这话腿都软,怕不是已经被发现,都怪这田亦柔和阿兰,非要召集如此多人在办公室聚着,使他迟迟不敢公然打开抽屉。
不如还是杀了我罢。
范佑其朝门口走去,没有回头:告诉她,我替她监视关诗妤的一举一动。
男子豁然开朗,此话道明立场界限,松下一口气。
车窗外有一根燃着的女士烟,关诗妤戴上了皮质手套,一颗珠宝戒指圈在手套外。
范佑其稍皱眉,绕到主驾驶位进去,门一关,这狭窄的空间满是茉莉花香和烟味。
不是去还笔罢。
范佑其松了领带,把手表也摘下,手腕处有一道近乎微不可见的痕印,那是昨晚他没控制住自己用针加的一道伤,在黯淡的光里近乎看不见。
姑姑在监视您。
关诗妤一点也不意外,范佑其完全捕捉她这般神情。
摩斯密码,你会?没了敬称。
这会儿,她终于有了反应。
范佑其笑了笑,我记得你对图案很感兴趣,对医生而言,病人画的图案是禁忌的潜意识,你不只喜欢画图案,还喜欢在时装设计上面加入最基本的元素,比如点、线、划。
田亦柔的旗袍上绣了些甚么而惹得被墨水泼,要知道这料子被弄脏洗也洗不干净只能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