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楚有些颓丧的放下手里的眉黛,道:“算了,走吧。”赫巡越发觉得不自在了,他看着云楚慢吞吞的从房间内走出来,听她有些丧气道:“外面还有人在等你呢。”这会知道有人在等他了。云楚低着头走到他旁边,眼看着就要这样走出门,赫巡忽而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了云楚的肩头,云楚被迫顿住脚步,抬眸看他。赫巡道:“你不开心?”当然是开心的,赫巡肯带她去京城,只是因为没有好看的衣服这一件小事而已,有什么不开心的。她安慰自己,将来她若是飞黄腾达,想穿什么贵重衣服都可以,何必在意这等小事。云楚顿时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她暗暗的想,谁若是笑话她,她就跟赫巡告状。于是她又笑了起来,道:“怎么会呀?”少女的笑容仍旧像往日一般甜美,赫巡狐疑的看她,道:“真的?”云楚搂住赫巡的胳膊,从善如流的对他撒娇:“对呀对呀。”云楚这副样子,赫巡也不好再去提及,他抿了抿唇,道:“走吧。”赫巡出来时并未遮掩云楚的存在,敛声将擦洗干净的长剑递给赫巡,看见云楚乖巧的站在赫巡身边,心中了然,并未多问。也不会有人敢多问。但在场的所有人,尤其是恭恭敬敬立在门口的云家众人,心中都明晰了一件事。就是曾经在云府无人问津,身世可怜的二小姐在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里,从一只小麻雀,飞上枝头变成了人人艳羡的凤凰。哪怕云楚从此以后只是给赫巡当丫鬟,那也是他们这辈子都企及不了的高度。等到云楚上了马车,队伍便即刻启程。曲洲地处偏远,从这里到京城最快也要一个月,此行又是人数众多,就算再赶也不会多快。赫巡自即太子位以来,向来守正端庄,从不屑于与女子呷戏,以往就算是坐马车,车内也连个丫鬟都不会留,今日却同云楚同坐一辆马车。宋则安与敛声骑马走在队伍前面,方才赫巡救下云楚的场景他可是看的一清二楚,此前他从未注意过这个女子,如今却不得不重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车帘紧闭的马车,宋则安沉声道:“那个女人当真只是殿下的救命恩人?”敛声觉得不是。但这话他自然不可能跟宋则安说,只道:“云姑娘为救殿下确实费了一番力气,其余属下也不知。”言下之意就是云楚幸幸苦苦的救下殿下,殿下带她脱离这个家庭很正常。宋则安拉着缰绳,并未将敛声的话听在耳里,他其实也并不在意云楚,毕竟这个姑娘的确有旁人倾心的资本。一个女人罢了,赫巡年少气盛,喜欢这类的小姑娘才是正常。他点了点头,道:“不过说来殿下年岁也不小了,房里是该有人了。”“皇室内其余像他那么大的皇子皇孙,早就姬妾成群了。”敛声也并未见过云楚几回,他是真的不知殿下同这个女人的关系,但他觉得宋则安的话有道理,便说了一句:“殿下应该自有打算。”赫巡原不想坐陪她坐在马车里,但是她上去的时候好似认定了他会与她共乘一架,开开心心的拉着他的手不松,见他不动,还顶着一张受了伤的脸疑惑又期待的问他:“你怎么不动,快上来呀!”罢了。他心道看在她受伤的份上,今日且纵容着她。马车内,云楚才老实没一会,便悄悄的挑开了帷裳往外看去,明明是走过的街道,可云楚却觉得坐这高高的马车上往下看,同走着看就是不一样。她喜欢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看了好一会,云楚才放下帷裳,决定做点实际的,开始跟旁边的男人培养感情。虽说她现在脸不大美,但是赫巡也算是见过她许多狼狈模样,想必是不介意的。她歪着头看着赫巡,他正闭目养神,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微微抬眼扫了她一眼。“什么事,说。”云楚眨着双明亮的眼睛,语调腻歪,随便找了个话题:“哥哥,你原来是姓赫啊。”赫是皇姓,亏的云楚还一直以为他姓陆。她说起这个,便眨了眨眼睛,拉住他的衣袖,甜甜的叫他:“赫巡哥哥!”赫巡睁开双眸,略显严肃目光落在云楚脸上。云楚被这眼神看的不太自在,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她心道不是吧,该不会是刚带她出来就腻烦了,赫巡也不是这样的人啊。还是说后悔了?她唇角仍然弯着,语调尚且还算柔和:“怎么了呀?”玄黑的衣衫衬得少年越发冷峻,他语调带了几分认真:“孤的名讳,岂是你能随意说出口的。”云楚:“???”她一气,脸就容易红,这会刚红一半,又想起这人的太子身份。他以后要是当上皇帝了,那她叫的岂不就是皇帝的名字?这样子想好像是说不太过去。云楚又熄了火,勉强理解了,嘟着嘴巴哦了一声。她往赫巡那边挪了挪,虽然这人脸色不好看,但是勉强原谅他,云楚把自己的脑袋靠在赫巡肩膀上,不满道:“好嘛,那我就直接叫哥哥呗。”谁知赫巡眉头一皱,又道:“不可。”云楚倏然抬起头,怒气冲冲的看着他,没红完的那一半终于跟着红完了,就连眼睛也似的氤氲着水光。
她深吸一口气,正想骂他,可又觉得自己不能在赫巡面前表现的太过泼辣,男人都喜欢温柔的,于是耐着性子道:“为什么呀。”赫巡道:“没有为何,尤其是人多的时候,”云楚叫他什么,他其实并不介意,但是皇城不比湫山,隔墙有耳,随意一句话就能被曲解,须得万事小心。他是皇室子弟,他的妹妹只能是皇室公主。云楚委屈极了,但她忍住没有在赫巡面前表现出来,努力乖巧着,道:“…那我叫你什么。”赫巡道:“随他们一起叫就好。”云楚脑瓜子动了动,跟着别人叫,那可不就是叫殿下吗。这也太生疏了!她也不靠赫巡肩膀了,自己一个人坐在赫巡旁边,自己在那自言自语的嘟囔:“什么呀,我又不是你的小丫鬟。”“我不想那么叫。”自己嘟囔了半天,见赫巡不说话,她就偷看了一眼赫巡,瞥见他仍旧顶着张倦懒冷淡的脸,故技重施的哼了一声,企图告诉这个男人自己生气了。她确信自己的这声哼是非常大的,赫巡绝对听见了,可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哄她。“……”不会是真的后悔了吧。但赫巡只是懒得跟她解释,他平日政务繁忙,难免有顾及不到她的地方,平日里她的那些言辞放在别人眼里那就是大逆不道,这小姑娘从小到大待在湫山,不懂京城礼仪严苛也很正常,只是此去没有人教她该如何,总是要谨慎些的。他虽是太子,但各方势力盘踞盛行,若真是有人不惜代价要害她,那她便处处是破绽。赫巡还是不理她,云楚就自己坐在旁边生闷气,气了一会也气够了,她又挑开了帷裳往外看去。外头已经是她未曾见过的场景了。比之湫山街镇,这要显得荒芜,他们走的是官道,所以也不怎么颠簸。车外群山起伏,因是冬日,还能看见一些较高的山上盖了一层雪顶,被云雾缭绕,空旷又遥远。就连空气好像都新鲜了一些。面对未知,云楚虽觉得有些害怕,但更多的还是兴奋,她喜欢一切她配不上的东西,比如京城。文化包容,经济富庶,在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人都可能是王公贵族,她虽然没有见过,但她喜欢这个从小只能在书上读到的地方。马车越走越远,云楚隔了片刻,有些激动的拍了拍赫巡的胳膊,指着外面道:“你看,我是不是已经出湫山了呀。”赫巡向外看了一眼,道:“快了。”云楚见外面四野空旷,队伍前头是一群坐着高头大马的男人,不由有些心驰神往,她好像是已经忘了刚才的不愉快,又挪过来过来熟练的抱住了赫巡的手臂,跟他撒娇道:“你怎么不去骑马呢?”“你会不会骑马呀?我都不会,我没有骑过。”“你闷不闷呀,你要是闷了可以也出去骑马。”她又紧接着道:“可以顺便带着我哦,我坐你前面,画本子不都是这样子写的。”赫巡看向她,云楚冲他笑的眉眼弯弯,左边脸颊露出一个并不明显的酒窝,“好不好呀?”赫巡看了半天,然后淡淡收回目光。云楚总觉得上了马车以后赫巡的心情就不大好,对她也比之前冷淡,就算刚才她不计较,但是现在他的冷淡也太明显了吧。但她还是甜着嗓子哄他:“怎么了呀,不要不开心了。”然而下一瞬赫巡还从云楚的怀里抽出了胳膊。他叫她的名字,语调认真:“云楚。”赫巡心道,他说的话必定会让云楚觉得难过,毕竟她喜欢他,但是这些话他必须要让她明白。云楚一看这连胳膊都不给她抱了,语气也不一样了,她觉得不可置信,连看赫巡的眼神都变了。但更多的还是委屈,委屈着委屈着眼泪就出来了,盈满了整个眼眶,可怜巴巴的看着赫巡,很不明白为什么。“干嘛。”她带着鼻音答赫巡道:“既然你答应同我离开,那你同我日后就不可再像之前那般了。”云楚大概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可是她不想改变这种相处方式。虽说她大多数时候都对赫巡另有所图,但她也是真的觉得这个人挺好的,况且她对他还有种莫名其妙的依赖感,这也就让云楚总是想靠近他。她不服气的问:“以前哪样啊。”赫巡道:“不准随便碰我。”凭什么不让碰,云楚垂下眼睫,又气又委屈,快要哭了。赫巡见她如此还是顿了顿,又补充道:“最起码在有旁人的时候不可以。”见云楚可怜巴巴的坐在那,赫巡抿了抿唇,语调放缓了些,道:“京城不比湫山,你要多注意些自己的言行,你这样……”“让人若是误会,于你声誉不利。”云楚心道她一个从小地方来的女子,才不要什么声誉,她巴不得赫巡坏了她的声誉。她有点赌气的问:“那我要是不愿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