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仙府可以不意男女,首将府却是不行。数万万年,哪怕帝族的历史中登位过屈指可数的几位女天帝,而惯常女子娇养的天界仙族却从未培养出一位真正能以一当百万夫莫开的女战将。倚靠打仗戍守的兵武之道维持氏族繁荣的首将府主人接受不了下一代顶梁柱预备役失踪的消息,一夕之间,那心机的鼯鼠钻了漏子爬上了主人的床,解语花似地“安慰”了主人的烦郁。至于正室紫苑夫人,青云直上做得天界一品上仙大官的仁晟大仙养出的掌上明珠,心性自然比寻常女仙高傲,容不下夫君的背叛,带着女儿回了遥山的娘家。直到后来遥山出现饕餮,差点中伤小千金,老将军忧心孙女,才废尽心思将儿媳并孙女劝回了天府。
至于怎么“劝”的,自不会只是动动嘴皮子,结合紫苑夫人回府前那鼯鼠女子被逐出首将府的情形,可见老首将是捧了大诚意的。另外,遥山乍现饕餮的突兀,个中可自由发挥的空间太多,有好事者细猜是那鼯鼠族的女子贪心不足地作死引了饕餮去遥山,这才触怒了将府真正的主人。
唏嘘的谈客们丝毫无有自己也是华族的自觉,兴致盎然地从首将府这一辈的恩怨中总结出了几条关要:
第一,首将家的男丁着紧。
第二,没有富贵命就不要钻营,哪怕给华族添了一女半子,该治你的时候没人心软。
第三,天帝赐婚肯定是为天恩,但不见得是好事。英远将军作为华族中拔尖的容貌佳公子,紫苑夫人作为天界实打实的第一美人,这样看起来金玉良配的好姻缘,闹到了那样僵的地步却因不好打天帝尊上的脸面而不能痛快和离,属实窝心。
旁人的茶余是旁人的茶余,百里氏的正系长孙回归,是首将府阖府欢庆的喜事,更是天帝记在心中的一桩紧要。因魔族集结,渐生动荡,百里氏即将又添一猛将,宵衣旰食旦夜忧虑的天帝脸上终于多了丝未来可期的欣慰,特召百里老首将一见。
“参见尊上!”
谒者引老首将入内殿,百里驳一如数万年前年轻气盛着重甲归见时,抱拳单膝,郑重参跪。
天帝在仙侍的扶助下打起精神,请老首将免礼入座,自叹弗如:“应龙寿命数十万,将军年高,孤竟不及将军精神。”
“尊上过誉!臣终日朽于家府,尽废尽老,今面上躬,不敢望尊上烁采音容而见御案勤政,圣思齐天,德袤十维如昔,臣大愧啊!”
百里氏的将军们向来既精武又会说,百里驳的宝刀老未老尚不得知,不过显然的是嘴皮子依旧优秀。
“英骁将军一生为尘寰太平贡献,鞠躬尽瘁,应当安享天颐,今孤召将军来并非有教令。先闻将军长孙归府,是为祝贺。”顺便让老首将镇一镇他心里因魔族的蠢蠢欲动生出的慌。
“尊上体恤,臣为府中众下叩谢尊上!”百里驳离椅就是一拜,“孙儿归宗本是私下家事,尊上挂心,实百里氏之恩幸!”
天帝笑得亲蔼:“你那长孙今日怎不带来一同叫孤见见?”
百里驳这便通透至尊是在说客气话了,仙官传召时只说召见他一个,哪好还多此一举地擅带亲孙面谒,真带了就是吃相难看的冒进谋取之嫌,太无华族风度。老首将忙表现担忧小辈露怯的姿态:“小子回天未满一旬,天界仪礼不懂三分,实恐惊扰至尊,故不敢贸然领来觐见。他日规矩学成,堪当大局时,老臣必先令其携麟威半兵符来谒尊上。”
“好!”
天帝大悦,转而翻脸如翻书地敲打起宠妃龙湫吹的些关于首将府的枕风,“当年长孙失踪,为何瞒不报孤?竟至此前,孤都不曾听闻首将府子嗣失踪之传。”
至尊话里意责首将府欺上瞒下的工作做得滴水不漏,不漏得他有些不爽。但再不爽也得讲理,不能直接治罪,毕竟是将府家事,正法里都没哪条规写丢了孩子得非让外人知晓。
戡乱以武,治世以文,百里驳盛年鼎气之期真刀真枪的大仗打得不多,和各道妖鬼仙族、庙堂华族动嘴皮子、提笔杆子打的纸上械斗的小仗倒不少。身经百战的人要是连上位者话里藏的意思都摸不准就完了,摸准至尊不悦情绪的百里老首将诚惶诚恐:“万求尊上恕臣愚钝!束下不力大意失嗣已为一罪,安敢再以家事劳上,堪扰圣心?故不敢报,恐受朝班笑话,恐叫尊上费心。”
天帝苍白着脸呵出一声:“百里啊百里,多少年了,你那死要面子的臭毛病还没改?这是你亲孙啊,索性是找着了,找不着叫孤如何是好?当年,孤赐婚英远与仁晟之女可是喜事,若反变离殇,孤可就里外不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