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么?”
“我不想知道。”
百里遥摸准她肯定没好话。
百里迎非要说:“你现在十分像那些话本俗文里的一傻二弱三废的娇小姐,整日除了哭哭哭,什么都不去争取。”
果然不是好话,百里遥彻底失了在她面前哭的心情,说教道:“小姑娘家的,少读些凡人臆想天开的杜撰本子,整日地胡思乱想,就会揶揄你姐姐。”
一般的姑娘爱读的话文内容基本都是什么公子小姐千篇一侓的情爱套路,而百里迎不同,她偏好易改天命、我命由我不由天一类的通俗志传。
方还哭着的姑娘正色:“百里迎,有些事,争取也没有用。”
“争取没有用?我不信。”
百里迎摇头,“你看你那双生哥哥和蝉翠也情投意合,他不是自己争取到长辈们的同意,把蝉翠接上天界了么?再说蝉翠,她才来的几天不要太畏手畏脚,现在不是也正努力地让自己融入首将府?”
“和他们的情况怎会一样?哥哥他可以闪烁其辞地骗误到家中的首肯,将蝉翠接入府,我难道可以?”
她参加新锐榜争时府内发生的事,桃酒已一五一十详细地尽告诉她了,百里遥甚不赞同妹妹的一概而论,“你要我怎么争取?我只要出了这间房,就有视线从不离地黏着我,一百年前,我写的信没有一封能送得出将府大门,一百年间,我踏出这仙宅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我难道可以不顾一切地翻墙逃跑?我们这一家的命和前程都可以因我一人的自私,统统丢了是么?”
粉鼻兔子似的姑娘挺起腰,一瞬间做成无懈可击的华族贵女姿仪,骄傲而优越:“亏你想得到将我与蝉翠相提并论。这世上,若不论出身,便要论修为,蝉女二者皆无,府中肯待她,已是仁至义尽。”
“没有好的出身,没有高深的修为,便该被踏在别人的脚下,便该被高高在上者施舍,便该理所当然地涕零感恩?”
百里迎没有劝好人,自己反窝起火来,不禁提高音量道,“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一定要做这些事?”
“因为我是百里氏的女儿。”
百里遥一槌定音,两手虚浮地覆盖住双耳,“我不想再谈这些,你要是真的好心来陪我说话的,就说点开心的。”
百里迎可不是解语花,偏唱反调:“你又在逃避!祖父和紫苑夫人教了你这么些年的道理,你就只学会了逃避,不思怎么改变么?
百里遥闻言而笑,在百里迎眼里,就是笑比哭还难看的样子:“打小,所有人教导我的就是‘听话’两个字。不思则不想,我没有想做的事情,因我不能想做,所以想做的事情我从来不去想,不去想就不会想做,这就是祖父和母亲教我的。”
百里迎薄袖一挥,百里遥闺房的门窗一应敞开,瑟瑟秋风从窗入,屋内卷一圈,再打门而出。她再提嗓音:“那你肯定也没想过了,这个每日归来睡去的地方它其实已经腐坏透了,透到要用你的牺牲来弥补那些硕大的破洞,透到要用你的幸福和喜乐去维持华奢的表面!”
“百里迎!”
眼前的女孩儿的所思所虑大大地超出了她作为首将府后辈该考虑的范畴,百里遥疾声制止。
“你别告诉我你未闻到这夜风送来的腐朽气味。”
百里迎举起手,在因庭内的亮光透入而被破坏得不完全的昧影中,横眉直指向门外,“从爹开始,不,在爹之前,将府就已经很坏了,从根里腐朽的烂,里里外外谁都挽救不了。百里遥,你有没有想过,没了这个八天重府的荣耀之后,百里氏会怎么样,你会怎么样?”
“没有想过!我说了,我从来不思!”
虽然帝子暂时不会结亲,但帝室内定之事,不会再有变局。
百里遥的手猛地握紧绣芙蓉的五时帷帐,许是被什么刺激到了泪腺,盈热的泪珠断线般滑落,言语里带着发誓的狠:“首将府的荣光永远不衰!”
布置雅致中奢华比宫室的女子闺房内一片安静。
似乎许久之后,萧风又来,百里迎讥弄开口:“是啊,有你呢,区区一个首将府的二小姐,力挽狂澜,无所不能。”
百里遥这才幡醒到自己有些过头了,冷静下来,半侃地回击道:“哪怕有一日真的败了,也不需要你来担心。你与其闲得特来气我,还不如多去练几式刀枪,省得以后随了心愿上了战场,结果技不如人,被非天的邪物戳成筛子。”
百里遥从未料想过,无心一句“非天的邪物”,竟终成谶语。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我,还可以再更!
第46章
直到魔魇出现在身边,活着的人才醒悟,时隔八百多年找回来的将府长孙,实际是个局中诱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