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亭内报来的就是与云祈同往昆仑的贤士之一,璩吉。
璩吉一张脸生得颇俊,实则朅朅,云天宫内人俱盛衣,唯他省服便装,最好辨认。年轻人省服为方便用武,云祐亲见识过他的力扛天地,且据说其亦熟稔兵道,曾凭一柄重鼎弯刀,以智以武孤挡千军。
弟弟收得这般彪悍人物,云祐自然高兴,唯一不大乐意的是,璩吉有事没事的便爱往她跟前现,偏他又和云祈身边那个不喜龙族、外号“幄谋”的隽庾交情得十分好,便也十分不待见龙桓。
璩吉当龙桓不存在地不肯转眼地视着皇女,禀报道:“皇子上尊已将主神判词请入典籍宫,请上尊前往一瞻。”
“判词?”
“正是。”
璩吉朝西北昆仑山脉所延的方向虚拱了拱叠手,“彼时皇子上尊笔墨请曲词,并未能见得主神尊面,神遣青鸟使者奉送一只宝匣交代,言匣中所关之判词便是云天所求。皇子上尊未曾开匣,特派臣来请上尊前往同读。”
“嗯。”
见得昆仑主神一面确比登天还难,云祐见典籍宫已摆着主神专作的判词,便顾不上亲自过问亭子里外的一干人等了,出了亭子叮嘱罢守留的婢子继续督促,便消身去了典籍宫。
按常,龙桓也会跟着,未想甫一动弹,被昂首阔背的璩吉横臂拦住了去路。
刀客倨傲:“上尊们瞻读神明圣书,你区区一龙侍有何资格同等而视?”
“不见得谁都同你一等的身份,本小君不够资格,亦不由你定。”
龙桓乜觑他一眼,迤迤然绕开他的阻挡,逐级离阶,踏上最后一块浸在云泽中的阶石时,身后怫怒之声入耳:“嘁,有什么了不起,不就仗着你祖上积德,皇神纵容你族!看你还能嚣张几时!”
纵整话充闻入耳,龙桓也未顿步,亭廊内和云舞带的海内美鲛与天上仙子们却因着这一声,都停了动作往纷纷打量来。
与我何干——不作停留的龙桓如是想,他不过傀儡而已。
自龙择大君死,龙茂继为大君,他便几乎不曾再回过沃龙野的龙宫,此次龙茂大君病重到烛火将熄的程度的契机,是他长大后第一次有理由回龙族。
回到龙族后,龙桓确认了,传至九天的言真意切父慈念子的信书果真有猫腻,其实他一面都未见着龙茂大君,仿佛龙族之君也够格拿得出昆仑主神的派头。同时,他还知晓了一件可笑的事,以为了几万年的所谓的父亲,真正是他同父异母的兄长。是以,他的辈分,得整体地往上提一提。
一趟沃龙野回游,龙桓见到的唯一一个算得上龙宫主子的是龙梴,那个实际比他小了一个辈分的名义上的弟弟。
龙梴掐指夹了一张血红字印的法符在手,笑得狡狯:“元妃娘娘做出了那等荒唐举止,却依旧将你生养长大,行事之奔放着实令人钦佩。不枉这龙族元妃之位落她座上,是个有胆识的。等‘兄长’你过两日承了小君之位,也不亏她屈居隅房数万年啊。啧啧……”
祝贺般的阴阳怪气言尽,话锋倏地转了,“她要你作跳板,可后宫之女,毕竟逊了些谋算的本事,她若活着,‘兄长’你又怎会无后顾之忧呢?”
龙桓沉眸望他,手中杀术已蓄:“你欲何为做?”
与降即破卵继化人身的龙桓以上乘天赋在云天所修的术法水平相比,龙梴颇自知地晓得自己打不过,保险地退后数步于案后,将血刻的黄纸薄符泡入茶水的浅杯。
纸符遇水即化,符水的杯子隔空端送给龙桓,还附带了一句“劝慰”:“还请‘兄长’莫急,只要你喝下这杯符水,龙嫾自然仍是能安安稳稳地乐居于她的西宫,‘尊享’元妃之遇。”
接茶的人握起杯便要捏碎,龙梴竖掌指天:“此时天高神远,唯你母妃离得最近。”
说着又示意门外,“且若今次先踏出这门的是你,那你只能见到你母妃的尸首。”
龙桓便想抽魂而出,隐匿行踪的□□却是无论如何都穿不破四面的墙和不高的顶。
“哈哈哈哈,别挣扎了,我虽比不得你修为高深,压制住你魂术的办法却还是找得到的,万无一失!你在这里可挨不到你那数里外的母妃。”
龙梴算而不漏,一顷猖狂,一顷又惺惺作态地佯装,“乖乖将它喝下去,你的母妃死不了,你的小君之位更不会跑。”
“龙梴,多行不义,你会害了整个……”
“我龙族谋天下已久,龙择大君时便已布下的大计,容不得你我断送!喝!”
龙梴抛幻出一块虚幕,幕内龙嫾元妃唇色紫黑,汗水满面,正呈深毒之状,“你再犹豫,她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