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桓忍耐着心腔闷钝的剧痛,努力稳住手头,吃力地轻放下杯子,镇定着已显苍白的脸色挤出两个字:“无碍。”
怎会无碍。
续长地存于承咒者之身的毒咒毒便毒在它发作之时,掣心咒一旦应咒,几乎使人顿生毁天灭地的剧痛。掣心掣心,千丝万缕牵掣心房,天罗地网网缚着一颗心脏,一点点缩紧,一点点加剧,痛不欲生,万法难缓。
心理上,当一个人经历着特别的事情的时候,欢欣的、痛苦的,将目光最先投向的,都是自己最在乎的人。
整个九天,龙桓最在意云祐不过,所以心咒发作的他望向了云祐。皇女亦因所排的贺舞看向龙桓,本想远远地讨个小小的夸赞,却见他脸色憔悴,连嘴唇都青白了,双手撑案,却仍扛不住遥遥欲坠的状态。
云祐要起身,眼前渐渐模糊的龙桓与她摇了摇头。他深知这场宴会于她而言多重要,可他注定做一个破坏她心血与心情的坏人。既迟早如此,那至少等到这场盛宴结束。
忍着痛处,龙桓浮着气音与一旁端抱酒壶不知所措的仙婢道:“醉得厉害,你去报与上尊,本君先撤回栖殿。”
“诺。”
虽是恪守本分地该应,小仙婢却应得颇羞涩。
君子如玉,龙小君着实长得俊朗。她一直侍候在旁,便悄悄地斜着眼珠子望他,也算将小君的一举一动察得清楚。虽说小君拿着杯盏不曾放下过,实则喝得极慢,她统共不过添了三回杯满,酒壶中的酿澧怕是都未尝下降有半个指甲的盖厚的。仙婢脑子活泛,自己无聊地找了个理由圆满,兴许小君不耐酒量。
“桓小君如何?”
皇女显然心切,不等绕墙走近的婢子开口,她便先心切的关心道。
婢子施礼:“禀上尊,小君醉得厉害,先撤回了栖殿。”
云祐知晓栖殿自有人照顾龙桓,天宴却是不容她脱身,便点了头,吩咐宴上暂无奉事的小婢:“你去膳房,叫膳厨煮些解酒安神的汤水药水一类的东西送去栖殿,不要苦的,桓小君厌苦。”
“还有。”
仙婢承了诺便要退离,被皇女再次叫住,“让膳房速速煮好了给你端过去,送至门□□予栖殿的守门便好。”
“诺!”
皇女令速速煮好解酒安神的汤药,膳房便速速煮好了,守门的仙侍接过清秀小婢端来的一托盘汤盅小碗,于栖殿门外轻报:“小君殿下,皇女上尊令膳房煮了安神的汤药来,您现下可饮否?”
缓了片刻,门内的沉默被两个字打破:“苦么?”
守门自不能知道苦还是不苦,眼神带着询意转向婢子,仙婢笑了笑:“禀小君,上尊叫膳房挑的最不苦的配方煮来的。”
“不苦啊,不苦便好。”
门内似也在笑,判断语气,听起来比在宴上时轻松了些,“本小君还怕烫,先放着罢,待一觉醒了,再唤人端进来。”
守门与仙婢面面相觑,都不知这汤药冷了是否会减少效用,偏又逆不得命,只好颇为难地应了,同时祈盼宴会结束后皇女来前,小君殿下已醒了将这盅安神汤饮下些。
然而,今夜注定谁都不能安神。
守门的仙侍没能安神,因为直到皇女上尊驾临栖殿,小君殿下还是没有能醒来将安神汤喝了。
云祐没能安神,因为她施术劈开栖殿门时,龙桓的床帐之内已然无人,整个栖殿内,除了跟在她身后慌慌张张的侍者婢子外空空荡荡,或说整个栖殿空荡了有醒酒汤凉的一段功夫。
皇女其实颇带些主子脾气的差脾气,她本就是天之骄女,便素来喜怒自如从不约束,长大后虽鲜少无理取闹,却仍会因下侍的疏忽而因由生怒。
龙桓的无告而别,着实让她对不尽看护职责的守门与守卫不满。
环视一圈,皇女走出暗无灯烛的寝殿,见脚下阶上的一托死物盅碗龟缩得可笑。
可笑的器与汤被一脚踢滑出阶台,半空中翻了一翻,惨烈地摔碎于数阶之下。
击砖裂瓷脆响,催得仙侍婢子跪了一地,不敢道息怒。
殿外,云祐抬手,栖殿大门砰声关合,她冷声喝令:“跪能把人跪出来?搜!”
栖殿乱作一团,绕着天宫搜寻的金甲卫亦整着队形经过玄元宫,正遇回宫的皇女。而玄元殿门口期期艾艾伏倒赎罪的一片,同样令云祐窝火。
殿前有人在等她,是亦忙好了退了天宴的她弟弟。
皇子道:“姐,画儿,没有了。”
云祐不曾言。
皇子再道:“姐,你说龙族下一步,会做什么?”
云祐面无表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可,若来的是个美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