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驾崩,乃是一个朝代的大事。
论理来说,周衍作为太子,继承大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苏离却分明嗅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周彻是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只淡淡说了句:“知道了。”苏离心里着实如油锅上的蚂蚁一般,忐忑不安,坐卧不宁。
“你放心,一切有我。”周彻重重按住她的手,“我不会叫你有事的。”苏离嘴角微嗡,说不出一句话来。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你一切当心。”似乎这句话给了他不少安慰似地,他嘴角勾了勾,一双眼睛更是熠熠生辉,“你也是。”
二人就此别去。
一直到苏离的身影消失在别院的半月门外,周彻才收敛了笑意,低声吩咐了几句。来报信的那人恭恭敬敬的听着,并不回答一句,却是不住颔首,“……知道了,这事情,就交给属下去办。”也不过片刻之间,他眼中已没有了半点暖意,之前的笑容,早已一扫而空,“我不希望承乾宫有事,你若是明白我的意思,就办得妥妥当当来见我。”“是!”低低应了,“属下明白。”
花影重重,照出那人微冷的容颜。
待到回到承乾宫,苏离立刻就唤来了倚红,“这几日可能会出大事,保护好二皇子。”倚红细细打量了她一眼,心内已明白了**分,“是不是……出事了?”说着,就仰了仰头,暗示这那人的身份。
苏离没有否认,算是默认了,“狗急跳墙,现如今正是生死考验的时候,更要小心行事。”倚红神色一肃,“放心,我省得。”苏离犹嫌不足,踱着步子来来回回。犹豫的问:“这事情,可否要告诉大公子一声?”知会自然是要知会的。只是苏离怕这消息落入旁人耳中,更添纷乱。
皇上驾崩这等大事,估摸着为了稳定人心,得过好几天才会昭告天下,现在自然是能瞒着就瞒着。
自从皇上病重不起以后。宫中人心惶惶,人人都知道那一日迟早会到来,但是没有谁能拍着胸脯说,能够预料到那一日。到底在什么时候。苏离在书案前坐了下来,理了理纷乱的思绪,谋划着下一步。自己该如何做。
皇上驾崩,周彻注定会被群臣推上风口浪尖,他最大的优势,莫过于他名正言顺的身份。身为嫡长子,太子。他继位几乎是众向所趋。但是,最大的劣势,就是他的年纪。人人都知道,这天下交到一个不足二岁的幼童手中,会发生很多变故。注定会有一个人站出来。辅佐天子,而后。成为幕后的实际掌权者。
等到天子一天天长大,如果那位掌权者肯顺势而下,将那权力拱手相让,还给天子,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可权势就和罂粟一般,一旦沾染,很难罢手。到那时,掌权者和天子之间,势必会爆发不可挽回的矛盾和冲突。
如果一定要有那么一个人出现,苏离情愿是周彻,但又害怕是周彻。她不希望,日后见到那样残酷的结局。当周衍以天子的身份出现时,其实苏离在他面前,也是臣子。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莫非王臣。
“要不,我亲自出去一趟?”倚红思忖着说道:“若是旁人,总归是不大放心。”“你太显眼了。”苏离想也不想否认,“这时候草木皆兵,你这一出宫,难免引发诸多猜测。”“那……”倚红就有些迟疑起来,“可大公子蒙在鼓里,就不能提早做好准备……”
“若是睿亲王肯知会一声……”苏离轻声呢喃,“都在宫外,彼此来往也便宜……”倚红毫不例外能从她口中听说这个人,深以为然,“既如此,那我立刻去走一遭,也不知睿亲王此刻出宫没有。”
苏离微微颔首。
消息很快就传入了苏楼耳中,当时他并未有所反应,显得格外的平静和淡然。但是在传信的人走后,当天晚上,立刻召集了心腹和死士。养军千日用在一时,苏楼这几年一直南征北战,手下也募集了不少能人异士。
皇上驾崩的消息,是在四日后传出的。令苏离始料未及的是,如妃竟然在凤藻宫自尽,留下遗书一封,说是要追随先帝。太后感其德,命人将其追封为贵妃。苏离得知这消息,有好一阵没有回过神来。
她不知这件事,到底是谁做下的。到底是周御,太后,还是周彻?亦或者,是苏楼?
直觉上苏楼不可能将手伸到宫中,算来算去,最后可能的,只有太后做这件事情,最方便,也最不会为人所察觉。苏离唯有千倍小心,才能避免重蹈如妃的覆辙。如如妃那般,娘家实力雄厚,在宫中纵横多年的人,也不过是说自尽就自尽了,她苏离若是被人盯上,这一世可能就在要宫中画上句号了。
只是,一切的发展,都超乎了苏离的预料。
宫中风平浪静的超乎了苏离的想象。
或许是隐忍不发,周御没有采取什么手段,如妃一死,三皇子被移入了太后宫中抚养,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动作。于是周衍就此顺风顺水的被拥为了皇帝,苏离犹觉在梦里一般。皇上的大丧,天下共悲,苏离每每跪在哭丧的人群中,梨花带雨。
转眼就到了登基的当日。
一大早的就有内侍替周衍换上了天子之服,而后就由的德高望重的臣子们拥着他进了金銮殿。苏离就站在承乾宫门外,静静的看着他一点点,消失在她的眼帘深处。此次以后,他们再也不是简简单单的小姨和侄子的关系了。
倚红就陪着她,立在栏杆外,“你不去么?”
“我不会去。”苏离微微一笑,分明有些苦涩,“因为,不值得。”
倚红偏过头,看了她好一会,良久才说道:“这天下,每一步,他走过的地方,都有你流下的汗水。理所当然,应当是你抱着他从群臣中穿过,高坐在那龙椅上,俯瞰天下。”目光流转间,苏离分明捕捉到她眼中的狡黠,“这天下,与我无干,我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为了完成我大姐的遗愿,至于其他,那是以后的事情了。”话说到这里,若有所指:“这还不过是开始罢了,往后的日子,还长得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