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这件事她连温黎和自家姑姑都没说,老先生也不会好意外往外传,她以为不会有人来探病,结果刚到病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她爷爷一个好友的声音:“我说你也特想不开,你说你这身子气坏了可怎么得了?”温徵羽好奇地停下步子,探头瞄了眼,结果就被眼尖的温儒老先生逮到了。温徵羽推门进去,笑吟吟地喊了声:“吴爷爷。”视线从他俩身上扫过。她爷爷账上那六百万就是这位老友给转过去的。吴老先生耿直仗义,没什么心眼,为人太实诚,被人坑过好几回,一辈子起起落落的,也不是太有身家。因着脾气跟温儒老先生还算能凑到一起,温儒老先生有时候遇到合适的买卖就喜欢捎上吴老先生。时候不早,两位老先生聊了几句闲话,吴老先生便要起身告辞。温徵羽说道:“爷爷,我送送吴老。”吴老先生乐呵呵地说:“那就送送吧。”温徵羽陪吴老先生下了,待出了电梯后,老先生才叮嘱道:“小羽啊,人这一辈子,起起落落的,难免。你呢,让你爷爷宽心,别把这事放在心上,身体要紧,啊。我来就是来看看他,见到他还成,我就放心了,没别的事,不用送了,回吧。”温徵羽悠悠地喊了声:“吴爷爷”,问“您转给我爷爷的六百万是怎么回事?”吴老先生顿时瞪眼道:“温老头怎么连这事都给你说?这是我们老家伙的事,你别管。”温徵羽说:“我让老先生专身养身体,这事我接手在办。”古玩交易,为了避免扯皮,向来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即使是找好下家,也得等看好货交易的时候才会给钱。吴老先生转给她爷爷的转,要么是他爷爷借的,要么就是吴老先生信得过她爷爷,入了伙。她说道:“目前我正在派人在追瓷器,能不能追回来还不好说。我的想法是,先把这钱还给您老一部分,要是能追回来,您们之前是怎么交易的还是怎么交易,要是追不回来,您这六百万连本带利地还给您。您给我一个月时间,您看成吗?”吴老先生很爽快地点头,说:“中。”又说道:“还不上没关系,缓一缓不要紧。”温徵羽扶吴老先生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说:“吴爷爷,我想知道那是件什么样的瓷器?”吴老先生说:“是乾隆青花莲托八宝天球瓶,保存得非常完好,没有任何裂纹和修复的痕迹,就是来路有点说不太清楚。”温徵羽点头。要是来路什么都清清楚楚就不私下交易了,直接上拍。也不是说私下交易的古玩就是违法的,实在是有些手续办起来麻烦,扯起来历背景渊源来更是纠缠不清。市面上流通的古玩,哪件不是历经岁月的变迁,辗转了不知道多少手。她没问吴老先生跟温老先生他们是怎么谈的买卖,只问了句:“那我先还您老二百万,汇到您转账给我爷爷的那账上,您看怎么样?我现在全款转给您也行,就是想着这天球瓶还有可能追回来,您们也许还要继续谈买卖。”吴老先生说:“就先转二百万吧。”温徵羽向吴老先生道了谢。她送走吴老先生,回到病房。温老先生看了她一眼,想问点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温徵羽在温老先生身边坐下,说:“您老安心等消息,能不能追回来,到时候能不能追回来,我都跟您说。这事我能办就自己办,如果办不了,我再找姑姑,绝不自己瞎逞能。”温老先生点头,还是说了句:“我估摸着他们是看你爸倒了,我这也不太使得上劲了,就想狠捞一笔。”温徵羽问:“只为钱?”温老先生说:“八成是。”他瞟了眼温徵羽说:“要是惦记你,这点钱还动不到你。”温徵羽没好气地瞥了老先生一眼,不以为然地说:“我有什么好惦记的,小穷画家一个。”说话间,见到孙苑送饭来了,赶紧扶老先生下床用餐。如果说是在她爸破产跑路前,或者是她家变卖家产的时候,说有人惦记她,她信。她爸破产前,温儒老先生的身家加上她爸的身家,使得有不少人对她的继承权意动,想要以她人生伴侣的身份参与进来。她家变卖家产时,有些人觉得她家落魄了,她走投无路了,有了可趁之机,看上了她,对她开价。可如今,她既没有令人惦记的身家,也不是那种没了家人养活就要饿死的人,是真没什么好再让人惦记的。对温徵羽来说,老先生这事,她得弄清楚对方是只为钱,还是温时熠先生以前得罪了什么人,对方想要趁她家现在落魄报复在他们爷孙俩身上。如果是为钱,最坏的结果就是东西和钱都追不回来,她辛苦几年把这笔债还上。如果是报复,就又是另一种处理方式了。事情到底怎么样,温徵羽还得等展程查过才知道。温徵羽抵了奶奶留下来的镯子,相当于欠了七百万的外债,不敢不好好工作。她在医院陪老先生用完饭,告诉了老先生自己的行程安排,便继续忙画室的事情去了。她约了拍卖行的人下午到画室谈冬拍合作的事。下班后,她先去医院看了温老先生,陪老先生用过晚饭,在住院大楼的楼下散了一个小时的步,在知道展程已经在家等她后,这才同老先生道别,打车回家。对方是什么人,并不难查。古玩店的老板,不说温儒老先生,温徵羽认识他都有十几年,至于那店家介绍的来卖货的人,温儒老先生跟他们见过面,有很多种方式知道他们的身份信息,至于背后有没有别人指使,这个才是比较费事的。展程只出去半天时间,目前只是查证了那伙人的具体身份信息。卖老先生古玩的那伙人是一伙路子很野的古玩贩子,跟这家古玩店老板的往来特别多,他们收到的货大多数都是通过这家古玩店的老板销掉。展程说:“有个消息,还没证实。”温徵羽说:“你说。”展程说:“目前这伙人手上还有一批刚出土的货。”温徵羽愣了下,下意识想问句“我爷爷没买吧”,不过想也知道,老先生那么有原则、那么爱惜名声的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沾这种会牵扯到违法犯纪上的事的,便又把话咽了回去。展程犹豫了下,说:“还有件事。”温徵羽看出展程的犹豫,微微点了下头示意他只管说。她担心展程有顾虑,便说道:“展叔,有事你直说,说了,我心里好有个数。”展程说:“另外还有人也在查,我盯着他们,见他们跟叶泠的助理有过照面。”温徵羽愕然问道:“叶泠的助理?”展程说:“姓董的,叫董元那一位。”温徵羽对叶泠没什么好感,所以对叶泠身边的人也没怎么注意,听到展程说董元,一时间不知道说的谁。展程说:“个子不太高,偏瘦,成天穿一身西装,穿得非常得体,会拳脚功夫的那个。”温徵羽虽然不知道叶泠随从的名字,但见的次数多了,说外貌还是对得上号的。她闻言不由得瞥了眼展程,说:“展叔,你说的是叶泠的随行助理?走哪都跟着她的那个?”展程点头。他要汇报的都汇报完了,见温徵羽没别的吩咐,便说道:“大小姐,如果没有别的吩咐,我忙去了。”温徵羽说:“叶泠的事,先不要告诉我爷爷,你留心她那边的动向。”展程应了声:“好”,便离开了。温徵羽感到很奇怪,叶泠掺和进来是什么意思?她和叶泠虽然是生意上的合伙人,可还没熟到能关心对方私事的份上。叶泠让人来查,她不信是巧合,但没凭没据的,万一是巧合或者是叶泠说是巧合呢?在没有确定叶泠的动机、目的前,她决定看看再说。夜里,温徵羽又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变成小精怪,掉海里了,正在茫茫大海上飘着,忽然狂风大作,跟着手机铃声把她的思绪从梦里拉回现实,她睁开眼,拿起手机,见到是展程打来的电话。她看了眼时间,顿时醒了。凌晨四点半,展程打她电话,肯定是有要紧事。温徵羽坐起身,喊了声:“展叔”,问:“什么事?”展程说:“今天查的那伙人,刚刚被逮了。”温徵羽愕然问道:“什么情况?”展程说:“他们从一伙盗墓贼手里收了几件出土古物,警察把那伙挖坟的人抓了,顺藤摸瓜找到这伙人。”温徵羽问:“刚刚被抓的?”展程说:“刚被抓上警车。”温徵羽追问道:“他们全都住在一起?全都被抓了?”展程说:“没住在一起,不过抓捕是同时进行的。”温徵羽愣了下才回过神,问:“古玩店那边呢?”展程说:“还没动静。”温徵羽说:“行,那先盯紧古玩店那边,有什么动静,随时打电话给我。”展程应道:“好,我会盯紧的。”温徵羽“嗯”地应了声,挂掉了展程的电话。她再次看了时间,刚过凌晨四点半。这个时间点,一伙人在不同的地方同时被抓,这是专案组才有的效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