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心中吉感更盛,凶意却淡薄许多。脖子上挂的石牌愈加温热,好似要回到了家乡。
“看来莫应成他们也追不上来了。他倒是明智,怕是我方才的话早已被他悟透,只一心伺候你干女儿了。”木贞回首,看向茫茫山下,却只见云雾,并无半个人的身影。
两人也不再多言,继续往山顶攀爬。
虽说那尹延大半已无再战之力,但两人还是各做警惕,以防异变。
山路崎岖盘旋,又有乱石林木,二人行了两刻钟,堪堪已见山顶在眼前了。
那尹延着实有毅力,此刻他趴在山道上,全身皆是伤口,鲜血与尘土碎石黏连,兀自向前攀爬,拖出一条长长血路。
“我的!我的!都是我的!”尹延见林木二人已来到十余丈外,便发奋一声,不要命的往前挪。
双手犹见白骨,独目中只余怨毒。
木贞也已是山穷水尽,只是强撑着一口心气。
林白也不好受,体内刀意摧残,筋骨脏腑好似碎裂,那极细微却又无穷无尽的毁灭之意似磨盘一般,将自己的血肉筋骨,乃至修为和神志都要消磨掉。
“他早已力竭,只凭一股向道之心的心气,竟能撑到这里,着实令人敬佩。”木贞大口喘着气,全身乃至穿的裙子都被染成了红色。
她双目中略有呆滞,又似有向上的勃发之意。
“自出门以来,我还从未受过这般伤,经过这般事,见过这般人。”木贞弯着腰,竟支撑不住,也趴到地上往前爬,“此番心境有进,已然不虚此行了。”
她朝林白笑了笑,接着道:“林转轮,我总以为世上如我这般的人少之又少。可见识越多,便越觉得你我即便天眷,可不输你我的人也如过江之鲫。更别说,还有许多心境、耐力,乃至于求道之心胜于你我的人。”
木贞回首,看向高山之下,“木妖老叔曾跟我讲过,见识越多,便越敬佩陈致远。我先前心里是不大服气的,此时却有些服气了。”
“这是因你登临高山的缘故,不仅境界登高,眼界登高,心境也登高了。”林白笑着道。
“你这么会哄人开心,日后就是睡了那顾倾水,我也觉得寻常。”木贞道。
“……”林白不接话,举起葫芦痛饮一口酒,然后弯下身子,把葫芦口凑到木贞嘴边。
掺着鲜血饮了一口,木贞咬咬牙,继续往前爬,“莫要管我,向前行!”
林白微微点头,强提一口气,继续往前,去追那尹延。
此刻前有尹延,后有木贞,两者皆是爬地攀登。前者慢,后者快。
林白是唯一还能站稳脚跟的人,却觉一步重似一步,只能缓缓徐行。
又过一刻钟,那尹延竟已攀到了山顶平台。
林白紧随其后,踏着尹延爬过的血路,也终于登临绝顶。
只见山顶之地广大,却并无罡风。其上生有一株李树,并不如何高大,也不知寿命几何。
然则树冠广大,竟遮蔽住大半的山顶。
树下有石人,各坐一石凳,两人中间有石桌,正自对弈。
林白喘了一会儿气,又灌了一口酒。
山顶之地无有罡风,然则负重之感更甚,刀意愈加狂暴。
好似背负天地,肩抗万千星辰。
脚下似踩在无穷无尽的毁灭刀意之上,好似随时便身化虚无,成为天地间的点点尘埃。
其中痛楚竟要将浑身血肉、筋骨零落碾碎。
林白修混元之法,初修时也经了极大痛苦,然则与此时相比,简直不能以道里计。
前方三步处便是尹延,触手可及。
此刻尹延竟还未死,也不知是凭借胸中一口求道的心气,还是身有不同,只还在地上奋力的往前爬,独目直直的看着前方李树下的两个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