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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第1页）

看出来的南北差异

作家周作人原籍浙江绍兴，却在北京生活了大半辈子，因而兼通南北，也有许多论述。这里只拣他吃南北点心的不同：&ot;中国南北两路的点心，根本性质上有一个很大的区别。简单的下一句断语，北方的点心是常食的性质，南方的则是闲食。……北方的点心历史古，南方的历史新，古者可能还有唐宋遗制，新的只是明朝中叶吧。点心铺招牌上有常用的两句话，我想借来用在这里，似乎也还适当，北方可以称为&039;官礼茶食&039;，南方则是&039;嘉湖细点&039;。&ot;（《南北的点心》）周作人喜欢吃点心，而且提倡吃不是为了饱肚子的点心，喝不是为了止渴的苦茶，终究还是个南人。他对日本文化的喜好，大概也包括日人做点心用料极省，饱肚子的不行，浅尝辄止可也。

南人北人的异趣，外国人也能感觉得到。英国第二任驻香港总督德庇时爵士，如此描写京广两地人的体貌：&ot;生活在南方的中国人，其体貌特征不如生长在北京的中国人更具有鞑靼人面部所有的突出的棱角。&ot;夏天时，南方的男人习惯赤裸上身，腰以上晒得黝黑，腰以下仍是白的，&ot;看上去好象是把欧洲人的下半身接到亚洲人的上半身去一样。&ot;（《中国人--中华帝国和它的居民的概述》，纽约1836年）

比德庇时早二百年来华的葡萄牙传教士曾德昭，看到的特征更外表，认为北人比南人白：&ot;除广东省人有点褐色外，其余的人是白色，和欧洲人的白色没有两样，越往北走，（照例看到的）人就越白。&ot;（《大中国志》）

美国人罗斯对南人北人的品评，就比曾德昭和德庇时的观察深入多了，涉及到了性格的层面：&ot;北方人尽管在才智方面不如南方人，但在性格方面比广东人更稳重、更自信。他们对朋友较南方人真诚。由于他们能够互相信任，北方人便易于联合在一起。正因为此，在经营股份公司方面，他们会比机智聪明的南方商人干得出色。&ot;（《变化中的中国人》，1911年）对照一下鲁迅的说法：&ot;北人的优点是厚重，南人的优点是机灵。但厚重之弊也愚，机灵之弊也狡。&ot;二者所见略同。罗斯一个外国人，还早了二十年。

另一位美国人费正清是著名中国问题专家，他对人的观察可能无法像罗斯那样深入细致，但他生活的时代也不一样了，可以从较高的视点来鸟瞰：&ot;对于飞越中国大陆上空的任何现代旅行家，从漠漠云雾和阳光交错中透露出来的是两幅典型的画面，一个是华北，另一个是华南。在北京迤南的干燥华北平原上，……极像美国中西部的景致。……华南是一幅完全不同的典型画面，……每年大部分时间稻田都浸在水里，因此从空中望下去它是一片汪洋。&ot;（《美国与中国》）华北的刻版画，与华南的水墨画，构成他对中国南北印象的两个板块，他心目中的中国人会是什么样的形象？

美国历史学家魏斐德，在他的名著《洪业--清朝开国史》中，专门有一节《北人与南人》，谈外族入侵时北人与南人迎敌时各有不同：&ot;各个征服王朝一向都是喜欢北人甚于南人。例如，在拓拔氏的王朝后，北南之间的敌意变得愈益显著了。&ot;（该节注）清兵入关，南明遣使左懋第率代表团到北京与清朝谈判，据使团成员陈洪范《北使纪略》载，当时北京城里已经降清的北方籍官员一概闭门拒见这些南方来的代表。既怕被当面斥为&ot;明朝叛臣&ot;，闹个不愉快，又怕清廷起疑与南人&ot;暗中勾结&ot;。历朝历代都记载，每遇入侵，北人总是远比南人降得痛快和彻底。

我不多举例子了，有兴趣的读者可以自己去搜集，或许可以编出一本厚厚的书来。尤其南北的民俗风情，简直历数不尽。北方赶集，南方趁圩。北方对弈，南方下棋。北方用勺，南方用调羹。北方吃馍，南方吃馒头。北方喝粥，南方吃稀饭。远古时北人吃小米（粟），南人吃稻米，后来北人改吃麦面和杂粮，南人依旧吃稻米，再后来南人也偶而吃面。北方叫江为河（东北除外），南方叫河为江。北人善马，南人善舟。北人威重，南人灵巧。……（参阅拙作《南人北人》，1998年）

南北之分

南方北方的划分，一般以秦岭、淮河为界，也就是所说的华北与华南。华南、华北大体对等分割中国自秦以后形成的传统疆域，总面积约在三百万至四百万平方公里之间。华北，中国北方也；华南，中国南方也。这里所讨论的华北，不能遗漏有时被划入&ot;大西北&ot;中的一部分，即陕西、甘肃、宁夏；而华南，也应该加上归到&ot;大西南&ot;的四川、贵州、云南。为了方便叙述，习惯上，整个陕西、河南都划为北方，而不论是否秦岭以南；整个安徽、江苏也应该都划归南方，亦不论是否淮河以北。但本文有时为求&ot;精确&ot;，讨论明代以后问题特地将安徽一省严格按淮河南北划分，这是要预先说明的。在南北分治分裂时代，我以为应以南北王朝各自实际控制的疆域为界。如春秋战国，楚吴越的版图皆为南方，包括现今河南之相当一部分。三国时期，魏国为北方，包括它所统辖的长江以北广大地区。

在清代以来形成的大中国版图上，南方除海岛台湾外仍基本保持传统区域不变，但北方的范围大大扩张了。关外的东北（满洲），长城以北的蒙古，塞外的新疆，高原的青藏，都应划归北方，--可称之为大北方。西藏虽位居西南，但&ot;第三极&ot;的地理环境，使其无论从习俗、文化、宗教，或是生产和生活方式上，完全呈现北方民族的特性。历史上，西藏与南方王朝关系较为淡漠，而与北方王朝交往甚密。仅此也可以看出，中国领土的伸缩变迁，主要系于北方。大北方占去中国现有面积的绝大部分，南方仅占260余万平方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