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李时珍从书房出来,却看到杨金水正在收拾书桌奏书,高翰文正在舒缓手腕。毕竟刚刚受惠于高翰文的撮合,也不好当面去质问什么,抱着好奇心跟高翰文一起退出织造局后才试探性打听。
“其实看似我帮你找杨公公说项,我又何尝不是借助你这次创造的机会,大明是该变一变了”高翰文没直接说具体的内容。
因为自己眼前这个神医基本算是个愤青中年了,如果说太多,万一其回到北京搞实验,不专心搞医学,反而到处指点江山。亦或是愤世嫉俗,只怕会坏大局。
看到高翰文对自己不太想细说,本着海瑞推荐的人一定不会有错的立场,李时珍也没有多问。只是赶紧回衙门收拾行李,明天也搭织造局的顺风车,一同进京。
晚上,莱总旗回来对自己的那些泰西友人大吹法螺。
无非是打听了中原皇帝的传统喜好,准备了各种无价之宝打算走献宝路线了。
其中除了各种惊奇的小玩意,怀表、盘龙雕凤的玻璃镜子,在莱总旗的建议下,还多了几本书。莱总旗这人是根据高翰文的喜好来的,书架里满满的书,这还只是一个中层干部,这样想,那嘉靖皇帝该是多喜欢读书。另外前任皇帝也是很希望泰西书籍的。子承父业,肯定也是喜欢的。
这逻辑,差点二米惊掉高翰文下巴。
不过,这几本书由于是意大利亚语、弗朗基语的原本,还是莱总旗通过其锦衣卫的身份临时请了几个翻译,打算随队翻译呢。等到北京,基本能翻译个大体内容了。
至于到底是什么书本,高翰文问了一下也没问出过所以然来。只说其中最著名的几本是意大利亚的执政经验总结。还有一些算术几何的书。想来没什么出奇的地方,只说小声地纠正了一下越来越得意忘形的莱总旗,当今皇帝是前任皇帝的堂兄弟,不是子承父业。免得这厮将来继续到处胡说,牵扯上自己。
高翰文现在是比较安心了,该有的布局是撒下了,就等后面开花结果了。静下心来,给明日的社学讨论打了腹稿就准备休息了。
期间,不知道从哪里得来消息的徐有知过来询问织造局芸娘的事情。原来这芸娘早先10年豆蔻年华时就已经是杭州青楼的头牌,以琴艺见长,力压第二名一头。后来被一个富商买过去了,再后来就被传在织造局杨公公那里了。
徐有知也是个好强的性子,一个劲想问问这琴艺两人到底谁更胜一筹。
“不知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呢?”高翰文调笑道
“这,有什么说法吗?”徐有知对这个老套的套路唬住了。
“假话是你的琴艺更好,真话是我压根没听那芸娘的琴艺。我过去是谈政务的,哪有心事听这些。那杨公公也只是把她摆出来以示对我重视罢了。只有回到后衙,握放下心来才能听得”高翰文这满分小作文回答了回去。
“那,那太监不过把芸娘当玩物,你等到访的也无心听取,岂不是对牛弹琴,好生可怜”徐有知一发现对方没威胁,马上就变得同情起来了。
“哎,这有什么可怜的。她一介书香门第之后,沦落风尘才叫真可怜”高翰文感叹了一句。发现自己女朋友的可怜有点小资情节了。不经意间说出了芸娘的身世。
“你还打听了她的身世?”徐有知的第六感瞬间爆棚起来。
“这都哪儿跟哪儿呢,她父亲是越中四谏之后,为我老师小阁老诬陷,家破人亡流落风尘,我能不知道吗?”高翰文可不好再找理由搪塞,干脆把原委说出来。
“这”徐有知看着高翰文,瞬间有着不可思议的表情。马上又切换到现实问道:“那先生是要改到裕王这边?”
“我就算走出严党,也不会去裕王那里的,你不要操心这些,只要你父亲不要行事过激,我们不会走到水火不容的”高翰文制止了自己这个聪明女友的瞎想。
打发走女友,自己才一个人安心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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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高翰文让郑推官下文,让徐员外交个相当的管事,来把事情平了。就打到去社学布道了。
由于是平常打扮,露了腰牌进了社学,也没引起大的震动。
与之前的官方会议不同,这次都是志同道合的读书人之间的内部会议。
进屋后,就像以前在大学听旁听课程一样,自觉在后排坐下。整个社学就10来个人。看来对于自己这一脉感兴趣的着实不多啊。
此时,讲台上首已经有人正在讲学。
竟然没有预料中的之乎者也,反而是条条句句特别实在。这让高翰文觉得是不是自己又穿越了的错觉。
为什么这个错觉严重呢,是因为上首的人竟然公开在讲天性、情感、甚至还提了一嘴夫妻之情。
要不是弟子沈一贯提前发现了过来介绍,高翰文铁定是要跑出去看看,外面是不是已经不是大明了。
原来上首是泰州学派的传人,泰州大贤王艮的次子王襞的入室弟子。
与程朱理学,存天理灭人欲的提法不同,泰州学派强调人的天性也是天理的一部分。君君臣臣、仁义道德是天理,个人的兴趣爱好,情谊志趣也是天理。只有两个天理相互支持,才能维持个人内心世界与社会身份的稳定。甚至还举了些城市小商贩、世家账房管家的事例出来。
这种思维活跃、旁证博引,与传统印象中的儒家简直是两个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