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子中间是复古雅致的锁环,亦是花枝形状,一枝扣着一枝向下延伸,最后归止于中间一个圆圈。
长思那时候只觉得异常好看,总是去玩它,把上面的锁扣抬起,放下,又抬起,又放下,反反复复,丝毫不觉得腻。
妈妈把柜子打开,长思像是发现了宝藏一样,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只见妈妈先把上面第一层的衣物拿出来,放在事先铺好的一张大席子上,接着就是几张床单,妈妈把它们一一展开,素雅的颜色,上面缀着点点花朵,映照着阳光的温度,好像花儿流露了芳香,暖暖的,沁透了整个心里。
长思爬过去看了看,布的纹路纵横严密,但还是排列得清晰,长思用手摸了摸,柔柔的,抬头问正在忙别的东西的妈妈:“妈妈,这是什么布呀,好好看,摸着也好舒服!”
“那是棉布,用棉布做成的床单。”妈妈回头看了看,确认一下便继续低下头做事,不一会儿又说起:“这几件都是你姥姥准备的,她说,出嫁的女儿,床单不能少,这是长面子的,必须挑好。”
妈妈谈起姥姥,嘴角微微上翘,语气也柔和起来。
……
直到后来,长大后的长思才领悟,妈妈的温柔,一是想起了姥姥,另一个一定是想起那时出嫁的自己吧。
好看而又舒服的床单,预示着今后将有一个男人躺在上面,之后再是儿女,再是一个完整的家。
床单,棉布床单,也许从长思第一次见就注定爱上了。
……
后来,她遇见了魏止辞,他是第一个坐在她棉布床单上的男人,再后来,也是他在这张棉布床单上执意地要走了她的第一次。
纵然她知道他不过是玩玩而已,她还是让自己沉沦了下去。
这是她往后生命里不期然的遭遇。
……
等长思大一点的时候,那些妈妈的嫁妆——素雅的棉布床单,就铺在了长思的床上。
长思躺在上面总用裸露的大腿轻轻擦过床单表面,感受那柔软细腻,凉凉而有温馨的触感。
长思用着妈妈的棉布床单从小学到初中,然后是城里的住宿高中,直到它们不能再用。
长思把它们洗好晒干,也压进了箱底,她想把妈妈的嫁妆尘封起来,永久保留姥姥对妈妈的祈愿,也保留自己从年少到懵懂再到懂得的岁月痕迹。
……
上大学以来,长思就在各种地方寻觅同类的棉布床单,她痴恋着它,好像有了它,她的睡眠才会安稳。
这时候,听着舍友魏止诗的嘲讽,长思的心不由地泛起了波澜,它们一股一股地好似不受控制地向上翻涌。
长思咬了下下嘴唇,张口想驳回,但看到她那不屑一顾的态度,往上挑动的眉,长思顿觉有一盆冷水直浇下来,长思咬在下嘴唇的力度再加强了些,极力缓了一口气,垂下了眼睛。
只在唇齿间的缝隙幽幽地流出一句,“我哪里惹你了吗,你为什么这样针对我?”语气颇为失落。
魏止诗看着许长思低顺着眼眸,眉头轻蹙,下嘴唇因为牙齿刚刚咬过,留下着浅色的印记,长发随着微向左撇的头,大部分遮挡在右脸庞上,黑黑的颜色配着略有打卷的发丝越发衬托出她清秀的面容。
她容色可能因为压抑着情绪,本来就偏白的脸又添了一丝委屈的红晕,她静静地坐在床的一个角落,屋顶上是特别经过家人的调整,由原来普通的白炽灯换上由多个小灯组成的暖黄色调的欧式明灯。
此时,小灯微光彼此反射,打落在她的身上,如一株百花园最边缘开放的兰花,楚楚可怜得招人。
就是这副模样吧,一副清淡如水的样子,才轻易骗得了男人。
想到此,魏止诗更是气愤,说话更大声:“少装作可怜的样子,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你估计也只有瞎眼的男人才会看得上,看你这副穷酸样,我就伤眼睛。”
说完,双眼狠狠地瞪了许长思一眼,动作很大地翻过身躺在了床上,留下一个冷酷的背影。
长思转过头,盯着魏止诗一分钟之久,见她如此又不说出具体原因,不免又叹了口气,“怎么会这样呢,她们不常见面,自己也没做什么伤害她的事呀?”
长思不得其解,接着又皱眉思索到,“难道是自己的东西太廉价粗糙,与她那样精致的用品放在一起,她看着不舒服。”
长思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毕竟像她那样精致充满贵气的女生,根本没办法接受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这也是一种洁癖,她生气也是合理的。
但是,没办法解决呀,她之前就去问过辅导员,可不可以换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