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这样一个地方,比起苦寒的监狱,也已好到天上去了!麻雀虽小,但厨房、旱厕、水井等一应俱全,里屋内的榻很宽敞,还铺开了皱巴巴的被褥……
夏侯霸指点着院中说道:“今日汝等便在此居住,院内可随意走动,院外有人守卫,不可出入,吃食会有仆役送来。”
说完后他就下令关闭大门,将四人锁在了里头,而徐老夫人、刘如玉等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将目光望向了张绍。
“别看我,我也不知。”张绍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呢,他只敏锐地感觉到,过去两天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导致夏侯渊对他们待遇骤变。只恨消息闭塞,曹兵嘴巴还紧,这几日张绍费尽心思,却没能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既来之则安之。”张绍安慰几人,又指着那水井笑道:“我可要抓紧洗个澡,这几日身上都要成臭虫窝了!”
标准提升的不只是住处,连吃的也从薄薄的稀粥,换成了实实在在的稻米饭,居然还烹了一条鱼!
看到这鱼,徐老夫人又想儿子了,唏嘘道:“老妇好鱼,而元直不喜,但在新野时,他却每每亲购好鱼与我佐餐,自己在旁忍着腥味……”
张绍和刘如玉又少不得宽慰了徐老夫人几句,这才开吃,虽然这鱼入口一股子土腥味,让张绍很怀疑厨师的水准,但好歹是肉啊,四人你一筷我一箸的分食,总算吃了顿饱饭。
更离奇的事发生在饭后,门从外面被打开,又进来两个女仆,捧着一套细葛布织成的体面女装,说将军希望徐老夫人换上……
“老妇不换。”徐老夫人刚才吃饭时就心不在焉,此刻更加疑窦从生,追问女仆,曹军究竟是何意?但她们只是当阳县令的家仆,奉夏侯霸之命办事,其余一问三不知。
看来对方的殷勤,主要针对徐老夫人,这下就好猜多了,张绍回忆演义里的情节,又与自己遭遇的现实比较,还真让他找到了华点!
和演义里截然不同,徐老夫人在这个时间居然和自己一同被俘,而她儿子徐庶还在刘备那,等等,莫非……
徐老夫人则是往反方向上想,只硬气地说道:“要杀便杀,何必如此消遣老妇,若欲让我劝元直背弃左将军,归附曹贼,绝无可能!”
话音未落,门再次被推开,却是夏侯霸引领一位风尘仆仆的中年士人进院。那人望见徐老夫人,一时竟涕泪交加,三步并作两步过来,重重拜伏在地。
“儿不孝,让母亲受累了!”
张绍一瞧,却见来人三十余岁年纪,葛巾布袍,皂绦乌履,颔下短须数缕,正是刘备帐中谋主,徐庶、徐元直!
……
“大人当真了得,略施小计,便让我家又立一功。”带徐庶进门时,夏侯霸心中对父亲满是敬佩。
众所周知,丞相爱才是出了名的,不但对辖境内的士人、武将想尽办法挖掘征辟,连对家的谋臣良将,也常恨不能为己所用。
尤其刘备的麾下,曹公更是格外在意。
夏侯霸听父亲说,当初刘备被吕布打得抛妻弃子投奔许都时,曹公不但将受过刘备察举之恩的袁涣、陈群等贤才尽数纳入幕府,连名不见经传的麋竺、麋芳二人,都愿意授予二千石太守之职。可惜这俩兄弟愚钝,铁了心追随刘备,竟弃官而走,连带着巨万家财也不要了。
最典型的还是关羽,建安五年,曹公亲征徐州,将刘备像撵兔子一样赶去河北,又擒关羽以归。因爱其武艺勇略,曹公拜关羽为偏将军,礼之甚厚。关羽倒也不负厚遇,在白马立下阵斩颜良的奇功,不想后来他竟然尽封丞相所赐,拜书告辞,又去袁军那投刘备去了……
连夏侯渊都不得不承认,刘玄德这老革,身上似乎有某种难以言说的魅力,不管输得多光,败得多惨,竟仍能引得文武贤才舍命相随。
而曹公也是有性格的,越是得不到的人,他就越感兴趣!快十年过去了,还常嗟叹关羽不为己用。
这些年虽忙于征讨河北,诛灭乌桓,曹公却仍不时询问南方守将官员:“玄德近来北上叶县,于博望坡大败夏侯元让、于文则,此定为有能者为之谋划,是谁人也?”
那也只能是徐庶了,这位颍川流士过去五六年间一直是刘备的智囊,正是他帮助刘备外扰宛叶,内收荆州士心。徐庶是屡屡出现在边情奏报里的名字,也是曹公牢牢记住的人,但想来就算击败刘备,欲得徐庶归附也要颇费周章。
可如今夏侯渊只靠擒母为质这一招,就将徐庶成功赚来了!
早上从游骑处得知徐庶返回长坂寻母的消息,夏侯渊便火速下令,将徐老夫人从监牢里挪出来,待遇从囚犯提升到宾客,又让夏侯霸去城外迎徐庶来见。
这徐庶看上去确实不似俗士,但他最大的软肋便是孝顺,徐庶爱母心切,才刚拜见夏侯渊,话都没说几句,就提出要见到母亲,确认其平安。
这不算过分的要求,可让夏侯霸没想到的是,这对母子竟当着他和张绍的面,闹出一番风波来。
却见徐庶泣拜于堂下,而徐老夫人则大为惊讶:“吾儿,你不在左将军身边,何故至此?”
徐庶抬起头,哑着嗓子应曰:“母亲啊,前日祸起时,儿只顾得与主公溃围而出,竟将母亲落在乱兵之中,真是不孝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