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秀枝的大嗓门把周围所有的吵杂都压了下去,两片嘴唇切切倒有一大碟子,快速的翻动着。
秋日午间日头正盛,她肥腻的脸上涌出一层油汗来,两只手随着骂声不停的划拉着。
“大家伙瞧瞧啊!不是我孔秀枝不顾家里的名声,实在是这个花丫头太不要脸啦!昨儿夜里,这小娼货和壮傻子两个人脱的光光儿的,一起泡在木桶里洗澡,一对一亲嘴*……”说着,又“啪啪”拍了两巴掌,“真是丢人啊!我都没脸说了,怪道这小娼货小小年纪要捡个傻子回来当儿子,原来是偷汉子……”
“大嫂,我家花儿和大壮清清白白,不容你泼脏水。”苏九娘回斥道。
“我呸!”孔秀枝喷了苏九娘一脸吐沫星子。
“放你的臭狗屁,我是娘的儿子,不是汉子,不是。”夏大壮一脚踢开和他扭打的夏平安,跳起脚来指着孔秀枝,激动气愤之下,他口齿倒顺溜许多。
骂完,他上前就欲抽孔秀枝一大嘴巴,夏平安从泥地里爬起来,捂着胸口大骂一声:“夏大壮,你个狗日的!”骂完,挥拳头就往夏大壮后脑勺袭去。
夏平安拳头还未至,一股寒风已极速的从前方直袭而来,他压根没有丝毫躲闪的机会,只听得“咔嚓”一声,一阵剧痛传来,右胳膊已被人生生卸下。
剧烈的疼痛让夏平安直接滚到地下,左手扶住右胳膊,满地打滚哀嚎惨叫:“妈呀!痛死我啦……”
“平安啊——”孔秀枝大惊失色,发出一声尖叫,扑到夏平安面前,“打死人啦!打死人啦!”
“哥,你咋啦?”夏平桂见状也赶紧跑了过来,蹲下身子要扶夏平安。
“你瞎了啊!娘啊!痛死我啦!”夏平安哭的鼻涕吸进嘴里,忍着强大的痛楚,左手指着夏花道,“是这个贱丫头!”
众人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怔了,他们根本没看清夏花是如何出的手,孔秀枝发疯一般站起身来低头就冲向夏花:“不活了啊!老娘跟你拼了。”
夏花红唇一勾,微微一转身,便躲了开来,孔秀枝一个趄趔差点摔个狗吃屎,好在她及时稳住了脚步,只红着两眼指着夏花道:“你,你使了什么妖法?”
夏花瞧孔秀枝唇角冒着白沫,丑态毕现模样,不由的轻笑一声。
“你笑什么?”孔秀枝声音有些颤抖,眸中露出恐惧神色。
“我在笑你,都说捉贼捉脏捉奸拿双,你吠了半日诬蔑我和大壮不清白,你哪只眼睛看到了?哦,对了,像你这种乱咬人的疯狗是不长眼睛的,你一张大嘴就把整个脸占了。”
“你说什么?”孔秀枝伸手指着夏花,羞恼难当,脸早已涨成猪肝。
“难道你连耳朵也没长?”夏花漆黑的瞳仁淡淡扫了孔秀枝一眼,又淡淡道,“是人都知道凡事讲证据,不过疯狗是不用讲的。”
“你?”孔秀枝气的肥肉乱颤。
众人窃窃私语,夏花说的没错,孔大嘴巴叫嚷了半天,也没拿出十足的证据,于是有人叫嚷道:“是啊!孔大嘴巴,谁看到了?”
“我,我看到了!”夏平桂眼见自个娘节节败退,气急败坏的跑过来,伸手指着自己的一双吊梢三角眼,尖声道,“我这双眼看的明明白白,你和大壮就是抱在一起洗澡了。”
“你……你胡诌。”夏大壮冲上来又要打夏平桂,被夏花一把拉住。
夏花一副讶异模样:“哦,何时何地?”
“桂儿,别……”孔秀枝心内只觉得有些不好,孔秀红却笑着拉了一把她道,“二妹,不如趁大伙都在让桂儿都说清楚了,省得这小贱货再抵赖。”
夏平桂厉声道:“昨儿夜里你和壮傻子在你房里苟且,我看的清清楚楚,当时我就在你屋外的窗户底下。”
夏花呵呵冷笑两声,凉幽幽道:“桂儿姐姐你半夜三更的不睡觉,躲在人家窗户底下做什么?我倒不知桂儿姐姐你还有这奇怪的癖好,专爱听墙角嚼舌根。”
夏平桂脸上一红,顿时气结,眼珠子一转强辨道:“你别管我干什么,反正我就是看到了。”
“你说你看到了,有谁为你作证?别说我跟大壮是清清白白的,就算真够发生了什么,你一个姑娘家不说躲远点,还一个劲的瞧,瞧了还满世界的说,还说的这般肮脏,莫非你的心本就是肮脏的,所以说的话行的事才这般肮脏。”
“你一张油嘴,我说不过你。”夏平桂微有懊恼,这件事确是她看到的,可她也不敢说出昨儿夜里去夏花屋是想趁夜拿火烧死夏花,夏花这个狐狸精竟敢勾引秦家二少爷,那二少爷可是她老早就相中的人,哪怕做个小妾她也甘愿,每每一想到秦岭对夏花温柔却不理她,她恨不能烙烂了夏花的脸。
“娘说的是真言……真言。”夏大壮拍拍胸脯,又拉着苏九娘道,“外婆,他们都想欺负……欺负娘。”
“大壮,就算外婆死,也断不能让人在你们身上泼脏水。”苏九娘满眼含泪,“大家听听,哪是桂丫头说不过我家花儿,实在是她根本没理啊,她们合着伙的构陷我家花儿还不是为了我家那三间……”
“天地良心啊!我家桂儿清清白白的一个大姑娘怎么肮脏了?”孔秀枝连忙揽住话头,又冲着人群哭丧道,“大家伙评评理啊,这娘几个几张利嘴我们说不过啊。”
“是啊!桂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多好的一姑娘。”孔秀红附合道,只是声音很不真诚,眼里似乎隐着两分得意与落井下石。
“你二位急什么?清不清白不是用嘴说的,大家伙有眼睛有耳朵,会看会听。”夏花静然立在那里,眸光静静从众人面前扫过,脸上神色却是云淡风轻,唯有一双瞳仁,漆黑,冰凉。
众人失神,一个个微张着嘴巴,这就是夏家那个说话跟蚊子哼哼,胆小怕事的花丫头。
他们看着夏花长大,却从未见过她拥有如此震慑人心的眼神,他们没啥文化,脑子也实在转不过这弯来,更不知道拿什么词去形容。
只见夏花笔直的立在那里,一身湿嗒嗒的衣衫紧紧裹在她瘦弱的身躯上,虽小虽矮,但丝毫不挡她周身的冷傲之气。
“既然说了到此,不如把话说开了,这所有事情不过是为了我家那三间大房,他们想占我家大房,便想着法儿要赶我和我娘,大壮,大栓走,昨儿为了房子的事,爷爷叫来一家子到我家去议事,说先要留一间给夏平安娶媳妇,结果里长来了,他们未能得逞,所以今儿才闹了这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