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上桌,一家人齐齐坐好,苏九娘尝了一口松茸蛋花汤,又咬了一口葱油饼,欣喜的几乎要流下泪,只夸道:“我家花儿真能干!这汤怎么做的,怎么这么浓香扑鼻,滑嫩可口哩?这葱油饼又脆又香,娘从来也没烙过这么好吃的饼。”
“娘,这肉太好吃啦!大壮从来没……没吃过这么好……好吃的肉。”大壮啃了一块兔子肉,又伸手撕一块饼往嘴里一塞,连忙叫道,“娘,这饼也太好吃……吃啦!”
“这饼上刷了层肉酱当然好吃啦。”夏花笑道。
“家里哪来的肉酱?”苏九娘诧异。
“娘,不就拿我家的黄豆酱放一点兔肉丁熬的嘛。”
“怪道这样香,还是我家花儿聪明。”苏九娘一双美丽的杏眸笑的像弯月亮,心里很是自豪。
大壮满嘴油渍,一脸幸福的看着夏花,又伸筷子夹了一块兔腿肉往夏花碗里一放,嘻嘻笑道,“娘吃,娘吃。”
“姐姐好厉害哟!”大栓安分的坐在长板凳上,吸溜了一口汤,一脸的满足模样,又舀一勺汤递到夏花嘴边笑道,“姐姐,你也尝尝,真是太鲜啦,又鲜又美。”
“我家是有多长时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了。”苏九娘话说间喉咙里就是一声哽咽,见夏花头发散落下去,抬手就温柔的替夏花将发挼到后面,温声道,“花儿,多吃点。”
“娘也多吃点。”夏花也夹了一块肉放到苏九娘碗里,整整半年了,她家连肉沫腥都没沾过。
“哎!”苏九娘答应一声,想一想又道,“花儿,平日里你小婶待我们好,常常偷偷摸摸的半借半送些东西给我们,盛些送给你小婶子吃。”
“嗯,前几日小婶子还给了我一块雪片糖呢。”夏大栓弯着一双笑眯眯的眼直点头。
“嗯嗯。”大壮点头如捣蒜,吃的是狼吞虎咽,又道,“那糖大壮也尝……尝了,甜……甜。”
“娘,花儿早想周全了。”夏花笑指着灶台上两个碗道,“花儿早留好了,只是不能送到小婶子屋子去,爷奶就不说了,但说小叔那嘴馋眼皮子浅的能让小婶子吃到口?”
“唉!”苏九娘叹息一声,“你小婶子也不容易,不过亏得她有个好娘家,今儿天还没亮她娘送来面和蛋,那会子你爷奶还没起来,要不然你小婶子哪还有机会给借些给咱家。”
夏花心内叹息,论起这家里的其他人,也只有小婶子林氏与娘相处和睦,只可惜林氏嫁入夏家三年,连一儿半女也没,奶奶夏孔氏整日的指着林氏的鼻子骂她是不下蛋的母鸡,若不是想着小婶子娘家人能时常贴补些家用,小婶子怕早被扫地出门了。
其实,若真扫地出门,于小婶子而言应是解脱,只可惜这个时代对女人太不公平,被休掉的女人一文不值,还被人家指指点点,更何况小婶子相貌丑陋,当年嫁给小叔还是娘家倒贴才嫁掉的。
“娘,你想……想啥哩?”夏大壮拿筷子在夏花眼前晃了晃,“吃,娘快吃。”
夏花笑着点了点头,一家人又恢复欢声笑语,心满意足的吃完了饭,大壮只喊吃撑了闹着要栓子陪他到院子里逛逛,两人时不时的发出打闹的笑声。
夏花和苏九娘母女二人一起拾掇完灶间的事,又扑打好身上的尘灰,娘两个坐在内屋谈心,苏九娘做着绣活,夏花穿针引线。
“娘,我还觉得白米饭好吃,我们家那三亩田也是时候要回来了。”
“啊?”苏九娘连忙放下手中绣的一半鱼戏莲花的屏风,“这三亩田怎么还能要的回来?就算能要回来,我们家的大黄牛都卖了,我们拿什么去耕作,再退一步说了,即使大黄牛没卖,也没人能耕作啊!”
说到此,苏九娘又红了眼圈,伤感不已继续道:“若你爹还在,我们家也不至于艰难到要卖了大黄牛,你爷奶也不会随便找个借口占了我家的田,虽然他们嘴上说的好,说等稻子收上来分给我们一点口粮,可前儿个你爷爷说了,今年稻子长的不好,不能分给我们口粮了。”
“娘,你就是太软弱了,这田是我们家的,爷奶还想强占了不成,况且今天经过田里,那稻子长得好的很,眼看着就要秋收了,等秋收一过,我们就收回田,暂且不论我们家有没有大黄牛,有没有人能耕田,我们家的田是良田,一亩能卖到六两银子,三亩就是十八两,够普通人家一年的嚼用了。”
“莫非你想把田要过来卖了?”苏九娘拿针往头上拨了拨,疑惑道。
“娘,我只是打个比方,那么好的田怎么能卖呢,我还想着要再买几亩地种上稻子,小麦呢,还有油菜,到时我们家就有油吃了。”
“花儿,你想的倒是好,只是把田要回来首先要买头大耕牛,一头牛最孬的也得七八两银子,我们家哪来这些银子。”
“娘,你先别计较这个,先要回田是要紧,总比白白给爷奶占去强。”
“可你爷奶那样,我们能要到么?”苏九娘心内直打鼓。
夏花正要回答,却听有人笑道:“哟!大壮,栓子作什么这么高兴?”
“今天娘做好……好吃的啦。”夏大壮笑答一声,笑闹着跑开了。
夏花和苏九娘一听是里长来了,忙掸了掸衣衫迎了出来,二人又招呼里长坐下,苏九娘正要忙着端茶倒水,里长拦道:“之华家的,别忙活了,我马上就走。”
“里长爷爷,什么事这么急啊?”夏花问道。
里长摸了摸灰白的胡子,面带喜意感慨道:“是件大好事啊!今儿我去城里竟遇着举人文先生,这文先生如今上了些年纪,就绝了进取之意,到乡里过悠闲日子,以前在东沟村里办了个学堂,教出好些个人材出来,有中秀才的,还有中了头名举人的,不想几日前东沟村遭了土匪,整个村子……”
说到此,夏祖望深深一叹,面带不忍:“整个村子无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尽数被杀了,学堂也被烧成灰了,这文先生那会子正好不在村子里才侥幸逃了生,他与我有些旧交,我力挽他来我们村教书,只等把村西头白水庵修好做个学堂了。”
“里长的意思是……”苏九娘听的云里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