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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第1页）

好一会儿，水心悠都没答话。云晨潇心里不知怎地，忽然一阵害怕，竟没个着落，她将水心悠扶了起来，低头一看，胸前已是湿了一大片，又见水心悠泪眼婆娑，脸挂泪痕。那如水的风骨和仙灵的气质，被这几滴泪水点缀的如梦如幻。似是雾中的一朵白莲花，可远观不可亵玩，美得有些不真实。

云晨潇大慌，急道：&ldo;小悠儿，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般说话。我说错了什么?你又哭了，又哭了……我怎么老把你弄哭?我……&rdo;

水心悠不等云晨潇话说完，已是按住她的肩膀，重重的咬了一口。云晨潇哪知水心悠突然下手，惊得瞪大了眼睛，&ldo;嘶&rdo;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然而云晨潇咬紧牙关，始终没有吭声，而是伸手把水心悠揉进怀中。

&ldo;哎……&rdo;水心悠轻叹了一口气，将头下巴贴在云晨潇的肩膀上，磨蹭着刚才咬过的地方，轻轻的问道：&ldo;刚才什么感觉?&rdo;

&ldo;疼……&rdo;云晨潇如实答道。

&ldo;除了疼呢?&rdo;

&ldo;嘿嘿，还是疼……&rdo;

水心悠气得一拳过去，云晨潇急忙拦下嘻嘻笑道：&ldo;罢了罢了，不逗你。说真的，莫说你咬我一口，就是要我的命，我也不皱眉头的。你要是乐意，我再给你多咬几口来!&rdo;

说着掳起衣袖，将玉臂伸到水心悠面前去，一副&ldo;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rdo;的表情。

水心悠哭笑不得地将她的胳膊一推，佯怒道：&ldo;呆子，谁又要咬你了?过来!&rdo;

云晨潇哈哈一笑，拉着水心悠坐下道：&ldo;还有问题吗?要问赶紧的，以后可没这机会了。&rdo;

水心悠凝视着云晨潇片刻，又探手入怀拿出一张信笺来，递给云晨潇。

云晨潇双手接过，小心翼翼的摊开，只见那上面也是一首《唐河传》词，且有小序曰：终日对笺思君，情不可终，感怀心事，默默无人可诉，遂付之笔端，和词以寄。

云晨潇刚看到这里，已是鼻子有些发酸，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水心悠，说不出的喜爱与怜惜。

水心悠本是豪爽性子，此时却被她瞧得不好意思起来，伸手将信笺一夺嗔道：&ldo;你看我干什么?不看信就拿来……&rdo;

然而云晨潇身子一侧，双手迅速往后一背，笑吟吟的一脸得意。她的武功练得就是速度与反应，在她防备之下，水心悠也不能轻易得手。

水心悠一夺不下，起身便要走。云晨潇急忙拉住她道：&ldo;看看看，现在就看!&rdo;将她一拦入怀，然后往信上看去。那首词如下：

蓝桥，路驿。暮云凝碧，翠岩欲滴。我未出阁君未嫁，谁怕，冷眼任由他。醉后舒袖唱《金缕》，笑谁与，高歌和孤曲。秋江岸，水连天，悠然，山河共君恋。

云晨潇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后抿嘴一笑，早已心花怒放，却故作深沉的沉吟半晌。水心悠被她搞得又羞又急，说道：&ldo;死小狗，你给我打哑谜吗?早知道不给你看了……&rdo;

云晨潇乐道：&ldo;早知道?千金难买早知道啊!哎，你这词呀……&rdo;她故意停顿，欲言又止，撩得水心悠心里痒痒的，当下气呼呼道：&ldo;不说拉倒!我把这纸烧了去，省得烦心!&rdo;

云晨潇朗声一笑，宝贝似的把信件收藏好，然后才侃侃而谈道：&ldo;要我说，你这词，意思是好的，可惜呀，短于含蓄，太过露骨了。唐末司空图在《二十四诗品》中将含蓄位列诗品第一，言道&lso;不着一字，尽得风流，语不涉己，若不堪忧&rso;。正是讲诗词要含蓄内敛，虽略有过处，却也是个理儿。再者，名家作词，讲究的是个意境，借景言情，以情衬景，情景互动，相得益彰，才更显韵味，能给人遐想的空间，读罢口留余香，掩卷眼浮词景，引起读着共鸣。清真词与易安词为婉约名家，缠绵悱恻那自然是不消说的。东坡可说开一代雄伟词风，然则人家纵然是写豪情，也是&lso;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rso;。稼轩一世词豪，想那&lso;男儿到死心如铁&rso;何等的刚迈雄健?然写到儿女情长处，亦是&ldo;宝钗分，桃叶渡。烟柳暗南浦。&rdo;可谓含而不吐，书而不露。你可倒好，给来了个这么直白的大白话来。&rdo;

云晨潇话到此处，水心悠已是大不高兴的撅起嘴来，将云晨潇往旁边一推，辩道：&ldo;什么臭道理!谁说填词就不能通俗易懂?非要写的&lso;花非花，雾非雾&rso;的，别人看不明白才算好?我最喜欢的便是&lso;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rso;这般的句子。直抒胸臆，明快爽朗，读来如饮烈酒，酣畅淋漓。&rdo;

其实水心悠嘴上反驳，心中却是暗骂云晨潇不解风情。本来自己写一首这么直白的情诗，就已有几分羞色，更难得的则是当着她的面来亲自递上，然后看着她读，读后还不离开，等着她给个回复。她心中敢爱敢恨，爱憎分明，才会有此主动行为。孰料云晨潇书生意气兴起，呆头呆脑的竟然真的品评起词作的优劣来。看那纵横古今指点文字的气势，真是叫人气得七窍冒烟。这就算是首毫无韵味意境的打油诗，你也得给人家说的天上有地下无的，才算懂得讨人家欢心嘛!这位可倒好，批评起来了。水心悠心中骂道：&ldo;冥顽不灵，可就算是块顽石，也该被我敲的点头了，偏生这呆子比石头还笨!&rdo;

云晨潇听了水心悠的话，却是舒然一笑颔首道：&ldo;不错，不错，柳耆卿一代词宗，谁敢说他的词不好?可你忘了，这首词前半阙亦有&lso;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rso;之语，哪能一上来就白白的直表心意?品评诗词切忌断章取义，曲解作品。我也不是说不能直抒胸臆，自然豁达固然很好，但却不能通篇如此。你填的这词……&rdo;

&ldo;云晨潇!&rdo;

水心悠突然大喝一声，豁然起身掉头道：&ldo;你要再说，我就真恼了!&rdo;

云晨潇跟着她起身道：&ldo;嘿嘿，你恼了我也要说!&rdo;她咧嘴一笑，扳过水心悠的肩膀，看着她澄澈的眼睛，语调平和，幽幽的道：&ldo;刚才我说的那都是废话，你大可不必理会!你这词啊，我实在喜欢的紧呢，比所有词人大家写的都喜欢。只有我的小悠儿才能写出这么痛快的句子来。什么&lso;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rso;?什么&lso;执手相看泪眼&rso;，什么&lso;山长水阔知何处&rso;?我统统不喜欢!我就喜欢我的小悠儿写的&lso;我未出阁君未嫁，谁怕，冷眼任由他。&rso;写景固然重要，但我更看重的是词中的真情意与真性情。在我心里，你比秦少游，比柳耆卿，比晏同叔都写的好!因为那一大堆大词人，大诗人，他们写的诗词都是给人家看的，只有我的小悠儿写的是给我看的，天下只有我才能独享此殊荣。咱们不要兰舟催发，不要鱼传尺素，只要两情久长，只要朝朝暮暮。&rdo;

云晨潇这一番高谈阔论，叫水心悠心如潮涌，久不能平。痴了半天，傻了半天，呆了半天，愣了半天，终于展颜一笑。这一笑，百花失色，这一笑，春光黯然，这一笑，芳华永驻，这一笑，倾国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