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她执意要走,萧让尘知晓她说一不二的脾气,怕会来不及,他连夜命人从成衣铺首饰铺送来一批时新样式,分别给她挑选一些,还另给备上了两?锭银子。不多不少,还是二十两?。上次那二十两?阴差阳错,落到了陆行川的头上,被她挂在?心?,碎碎念了好久。就连两?人盘算着开店的时候,她算账,下意识说出?的也是“陆行川那二十两?银子”。这惹得?他心?里说不出?的发堵,说什么?也要扳回一城,恰好也是全了她在?府里,尽心?尽力给他做了那么?多顿菜食的报答。只是……她果然连看?都没有看?那个包裹,便选择了不要。萧让尘不由分说的吩咐:“差人送到她家去,好好说,最好能让她收下。”“是。”琼姑姑又想起什么?,弱声询问:“这事,要让陆公子知道吗?”“他……与宋姑娘同撑一把伞,送她回家去了。”萧让尘将?书卷往桌上一撂:“什么??”他站起身:“备马,把东西?给我。”经一夜的肆意宣泄,晨起时的雨势已然褪去凶猛狂躁,变得绵软温顺了许多。雨丝如细细的棉线般从天际飘落,毫无脾气的在半空中?串联,任一阵风便能左右其落点的方向。宋辞与陆行川并肩走在街上?,两人默不作声,周遭只有垂落在头顶的雨声,与脚下踩水的响动。出门时,依她的意思,他们最好各撑一把伞,不然这样多少会显得有些暧昧,令人浑身不自?在。也不知陆行?川到底出于何意,其中?有无私心。总之?他于情于理讲了好几个缘由,例如两人各撑一把伞出门,彼此会相隔好远,走出去直接占了半边街道,会给?自?己和旁人造成不便。另外伞骨的边边角角分泄开雨水,若是左右相邻,两人的衣衫都会被打湿等,诸般种种……宋辞提议说可以交错开走,前后相隔远一些。陆行?川不好意思地顿住一下,想了想,终还是鼓起勇气说出了口:“那样,岂不是失去了相送的意义……”宋辞感到既无奈又好笑,同时也妥协于他的坦率与真诚当中?,最终只好答应共撑。回想起刚开始的尴尬,僵硬到迈步子都很吃力?。慢慢的,听着伞外的雨声混合伞内笼罩之?下的鼻息,不知不觉,她神?色放得轻缓下来。在宋辞这短短的二十三年经历当中?,现代加上?古代,满打满算,她都是没?有真正切实的谈过一场恋爱的。她总是很容易心动。会因为?相貌的英俊而喜欢上?别人,会因为?说话的声音,以及高挑颀长,身材衣品俱佳动心……有时甚至只是某个奇怪的特质,恰到好处抓住她的心,也许是头脑的睿智,也许是运动方面?的擅长,亦或是对工作展现出的专注。哪怕只是无意间流露出的素养礼貌,对她的温柔尊重,都会让她觉得品质难能可贵。总之?,或内或外,每个人身上?都有着属于自?己的闪光点。宋辞的性子与生俱来擅长欣赏别人,她从不无端妒忌,也不会吝啬对他人的赞美,所?以才容易几次三番的动心。不过这些年间,让她动心的人,也有不少同样喜欢着她的。无奈宋辞虽长着颗天不怕地不怕的欣赏脑袋,却没?顾得上?长恋爱脑袋。时常是她产生好感的男生渐渐靠近,有的直面?告白,有的百般暗示……她却总在即将水到渠成的时候,跑去关上?阀门,远远跑开。对此,宋辞给?自?己的解释是:喜欢谁的某一个优点,心生好感,并不代表就做好了跟他在一起的准备。无论外表还是内在,优点都是好的一面?,她向往的也是好的一面?……可两个人在一起后需要面?临的是各自?的不同,更甚是缺点。她还没?有做好因一个优点而去克服诸多缺点的准备,那种怦然心动的刹那,也到不了足以攻克万难的程度。所?以,她有过心动,也自?以为?窥得过什么是爱情,但却始终没?有一场名正言顺的恋爱经历,就连跟异性相处都时常觉得别扭。此时此刻,背景骤然转变到了古代。好像人与人之?间变得更委婉了,又好像更直接了。委婉的是男女避嫌,平日里有了更多避免尴尬的理由。直接则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仿佛一旦认准了谁,连中?间的相处都不必,三两下便成了对方的人。这不禁让宋辞这等性格的人感到惶恐。她承认陆行?川是个很好的男子,但……她真的不想就这么嫁给?他。至少现在不想。“宋姑娘。”良久的沉默之?中?,陆行?川的声音轻轻的响起。见她没?做出反应,他紧跟着试探性的再?叫一次:“小辞……?”宋辞像是触电似的,回过头惊恐地看?向他。不偏不倚,两人在伞下被隔绝出的空间里,四目相视。陆行?川问她:“你冷吗?”宋辞赶紧摇摇头。“你身上?穿的还是秋日里的衣裙,怎么可能不冷呢?”他一边撑伞,一边单手解下外侧的斗篷,一时手头上?有些忙不过来:“能不能……先帮我撑一下?”“真的不用,我不冷。”宋辞没?有去接他手中?的伞,意味很明显,就是拒绝。陆行?川看?出了她的疏离,脸上?展露出几分沮丧:“宋姑娘,是不是因为?我说的那些话,惹你厌烦了?”她将头转回去,视线穿不过油伞的遮挡,只好低低瞧着一行?一进的脚面?,回答的没?有隐瞒:“说实话,我确实在为?那些而感到困扰。”“对不起,早知道便不说那些了。”他诚恳的道歉,随即不死心的再?次发问:“那……你讨厌我吗?”宋辞认真想了想,答道:“我不讨厌你,只是讨厌在我还没?做好准备的情况下,我们的关系、你的身份,发生改变。”闻此,陆行?川自?责地垂下眼帘。伞下的空间封闭,一共就那么丁点儿,宋辞余光很难不察觉到他的落寞。忽然,她有些心疼。就像她说的那样,她迄今为?止依然认为?陆行?川是个很好的人,只是这个“很好的人”,不可以在男女之?情上?面?,成为?她的负担。半晌,身侧再?次传来他的声音:“如果……当作我什么都没?说过,你还可不可以像之?前那样,见面?很欢快明媚地跟我打招呼?我们还当最单纯的好朋友,继续那样相处下去?”宋辞笑了笑,觉得他幼稚。她从伞中?伸出手,去接外面?冰凉的雨丝,反问道:“陆公子,你说这天上?垂落的雨水,还能不能倒流,重新?返回到天上?去呢?”陆行?川听懂了她的意思,叹了口气,没?有多言。两人就那样缄默地一路走回原处,来到钱婆婆家。临别时,宋辞面?上?并无太多鲜活的情绪,很冷静,也很淡然。“多谢陆公子相送,我今日回来的突然,婆婆也许还不知道,未免惊扰到她老人家,就不请您进去喝茶了。”显然,这是道逐客令。陆行?川为?人礼数周全?,又十分有教养,断学不会死皮赖脸非要进屋那一套。他点点头,临走前斟酌好几番,才对宋辞说道:“那天,当着我娘面?前说的那些话,说时只是头脑一热,没?想太多,毕竟你也听到了我家的情况……”“姨娘和弟弟妹妹们都很善良,绝非她口中?那般不堪。”“即便我是我娘所?出,他们仍待我亲善,所?以我不只是想给?他们一条生路那样简单,而是想让他们也能堂堂正正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