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白被脚步声惊动,抬起头来,澄澈的目光向罗靖面上一转,放下了手中的书立起身来,却不知该说什么。不过他这一立起来,挡住了窗外透进的光线,方才那种泛着微光的感觉立时消退,罗靖心中一定,暗想自己大约是多日不曾亲近过碧泉,竟然对这般的人也动起心来,微微沉着脸道:&ldo;收拾东西,准备上路吧。&rdo;
沈墨白还想做最后的努力:&ldo;将军,家师有遗命,在下确实不能离开常州。这风水之事,其实我并不十分懂得,不如另请高明的为是。&rdo;
罗靖目光森然:&ldo;你少废话!乖乖的跟我走,亏待不了你。倘若再扯什么鬼话,我将你发到军中去慰劳弟兄,到时候你求死可也不可得了!&rdo;
沈墨白被他的目光刺得心里一紧,碧泉已经闻声进来,道:&ldo;爷回来了,可以上路了么?&rdo;
罗靖冷冷道:&ldo;给他收拾东西,马上上路。&rdo;
碧泉一面拾掇,一面道:&ldo;爷,兵部验过了?&rdo;
罗靖冷笑道:&ldo;有什么验不过的?他们分明是在拖延时间。下起雨来,路上只怕难走,叫兄弟们加快着,粮糙不继是要命的,只要按时到了边关,人人记功行赏。&rdo;
沈墨白本来还想说话,听见粮糙不继一句,迟疑了一下,终于没再作声,跟着碧泉走了出门。粮糙已经全部整顿装车,罗靖额外给他准备了一辆简陋的轻便马车,还塞了些行李,只留下一点空隙刚刚容他坐下。罗靖自己翻身上马,碧泉赶车,一声令下,车队缓缓移动,穿过常州城,直往边关。
天色近午,常州城中街道上人来人往,车队到了城门处,不得不停下来挨次出城。沈墨白的马车吊在最后,旁边是等着出城的行人,窃窃之声直传进马车里来:&ldo;哎,你可知道那押粮的将军是谁?&rdo;
&ldo;是谁啊?&rdo;
&ldo;怎么你不知道?那就是罗守备的长子,当年克死了他娘,现在一回来又弄了个家破人亡。&rdo;
&ldo;怎么回事?我住城北,没听说啊!&rdo;
&ldo;咳!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当年有个算命的算他是大凶之命,克母克父,果然就把自己的娘克死了。后来让他入伍离家,罗守备才升起来的。这次回来才几天,听说罗夫人已经疯了,家里不满一岁的小少爷暴死,少奶奶上吊自杀,好歹给救了回来,送回娘家去了。&rdo;
&ldo;这,这是怎么闹的?&rdo;
&ldo;什么怎么闹的,还不是被他克的!&rdo;
&ldo;哦哦……还真有这样的大凶之命啊……&rdo;
&ldo;可不是,你看他那眼,厉得刀子一样,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辈……&rdo;
沈墨白听得心惊肉跳,刚想掀开帘子问一句,马车突然向前,将他几乎仰了回去。只听碧泉咬着牙在帘外道:&ldo;胡说八道!道听途说的事,嚼碎你们的舌头!&rdo;
沈墨白顾不得头撞在车厢上,探头道:&ldo;他们说的可是真的?小少爷当真已经死了?少奶奶也……&rdo;
碧泉猛一回头,神色狠戾:&ldo;真的又如何?那是他们自作自受!你若敢在爷面前胡说八道,小心爷剁了你!&rdo;马鞭一扬,驱着马车穿过城门,再也不理睬沈墨白。
沈墨白怔怔坐了半晌,良久,轻轻叹了口气,听听马车外,有雨点打在车厢上的声音,天,下雨了……
&ldo;将军,前方山崖坍塌,路断了!&rdo;
罗靖身上衣甲都已被雨水浸透,马是早已不骑了,用来拉粮车,连他自己现在也跟士兵一起推车。连日的阴雨,山路已经泥泞得拔不出脚来,车轮一辗进去,就像被鱼鳔胶粘住一般,更糟糕的是这雨看起来还有愈下愈大的趋势。
&ldo;叫人去挖开!无论如何明天也要赶过山口,元帅那边应该已经断粮了。&rdo;这该死的雨!本来他昨天就该出了山区才是。如果雨再不停,边关断粮超过三日,后果不堪设想!
士兵们一言不发,有几个放开车子赶到前面去开路。副将忧心忡忡地过来:&ldo;将军,这雨恐怕一时还不会停,越往前就越难走,而且山上可能发水,这样的坍塌也会更多。&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