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有一阵寂静,半晌,罗靖才道:&ldo;现在你也没什么地方可去了,跟我进京吧。&rdo;
沈墨白呆呆看他:&ldo;哦?&rdo;
罗靖好笑:&ldo;哦什么?&rdo;马车里光线昏暗,沈墨白身上那暖玉般的微光似乎又出现了。
沈墨白把被子拉到下巴处,呆了一会才低声道:&ldo;我,我去京城?&rdo;
&ldo;不错。&rdo;罗靖随手捞起他散在枕畔的一缕头发缠在手指上把玩,&ldo;那破庙都已经塌了,难道你还要回去?&rdo;沈墨白的头发黑如漆染,滑如丝缎。相较之下碧烟碧泉的头发都有些枯干之感。碧泉不消说,军中奔波难得护养,碧烟虽然好些,却也远不及沈墨白。
沈墨白并未注意这个过于亲昵的动作。他在发呆。乐山寺虽然破旧不堪,甚至连唯一亲近的师傅也已下葬在山后,但那总是他的家,无论走到哪里,总有个地方可以等他回去。而现在,没有了。他从此便是无根的浮萍,甚至不用风吹浪打,也不知自己该往哪里去。
罗靖轻轻拽了一下他的头发:&ldo;发什么呆?&rdo;
沈墨白回过神来看着他,迟迟疑疑道:&ldo;可,可我,能做什么?&rdo;他确是称得上眼如秋水发若流云,罗靖有时候单看他的眼睛,恍惚会觉得面前这人倾国倾城,忍不住去抚他头发道:&ldo;能做的事情多得很,你都会做什么?&rdo;
沈墨白垂下眼眸,怯怯道:&ldo;我,我只做过帐房……&rdo;只是在守备府,但即使在那里,他最多的时候还是在哄小少爷。
罗靖笑道:&ldo;那就给我做帐房‐‐或者,也可以做点别的……&rdo;他话中别有意味,坐在马车角落里的碧烟心中一紧,沈墨白却不曾听得出来,犹自张着眼睛看他:&ldo;做什么?&rdo;
罗靖笑得意味深长,眼睛在他衣领处来回徘徊,最后落在露出的半段红线上,几不可察地眯了一下:&ldo;且再看吧。睡了两日,不起来活动一下?&rdo;
沈墨白一怔:&ldo;我,睡了两日?&rdo;
罗靖一笑,伸手把他扶起来:&ldo;两日两夜。我几乎以为你醒不过来。&rdo;
沈墨白只觉身上酸疼,骨头都要散开来似的,只得靠在罗靖胸前。罗靖摸他手还是一片冰凉,冷玉似的,轻轻攥住了,道:&ldo;怎么手还这般凉?&rdo;
沈墨白头还昏沉,含糊嗯了一声,靠着不动。他天生体温便低于常人,虽则也并不觉冷,却是酷暑之时也不觉什么温暖。此时罗靖的手滚热地包着他,身上的热气直透过薄薄的中衣袭上身上,暖洋洋的好不舒服,简直不想离开。罗靖低头看着他头顶的发旋,眼中露出笑意,放柔了声音道:&ldo;饿不饿?车上有点心,胡乱吃些。明日到了京城,再好好用饭。&rdo;
他这里温声细语,角落里的碧烟暗里几乎绞碎了衣角。罗靖几曾对人这般温言软语过?便是她,精心伺候得再好,得他点头一笑已是难得了。这沈墨白姿色平平,到底有什么好处,能得这般优容?
马车突然一刹,前面一片纷乱,隐隐听得喝道之声,碧泉在车辕上低声道:&ldo;爷,是郑王的车骑。&rdo;
罗靖目中精光一闪,放开了沈墨白,稍稍掀起车帘:&ldo;郑王?他又进京了?&rdo;郑王有自己的封地,但时常入京,美其名曰兄弟友爱。
&ldo;看样子,他们也是在前面驿站过夜。&rdo;
&ldo;我们避开。&rdo;罗靖看一眼卷着风尘过来的车队,示意碧泉驱车让开道路。天色近昏,郑王的车队并未注意到这路边的马车,径自过去。罗靖自车帘里看着,只见车队中有一辆华丽的马车,车窗上挂着薄如蝉翼的红纱,隐隐能看到一个满头珠翠的丽人坐在其中。碧泉小声道:&ldo;爷,郑王似乎是带了女眷。&rdo;
罗靖也觉有些古怪。郑王时常进京,随身带几个侍女倒是常事,但这般带个妃子入京,却是极少见的。不过他对这些并不关心,放下车帘道:&ldo;跟在他们后面,若是他们住驿站,想必不允驿站安排其他官员,我们就随便捡个客栈住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