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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第1页）

然则，刚接办皖南防务的李元度，肩负的责任就不止一城的存亡，而是师友的性命乃至大局的盛衰。要说曾国藩对李元度此行抱有乐观的态度，别说他人不信，他自己也不敢自信。所以，临行前，与之约法五章：

&ldo;曰戒浮，谓不用文人之好大言者；曰戒过谦，谓次青好为逾恒之谦，启宠纳侮也；曰戒滥，谓银钱、保举宜有限制也；曰戒反复，谓次青好朝令夕改也；曰戒私，谓用人当为官择人，不为人择官也&rdo;；

大多数情况下，所以曰&ldo;戒&rdo;，并非戒其未来，而是禁其以往。此五戒，就都是李元度以往常犯的错误，其中，&ldo;戒浮&rdo;一条最有意思。李元度固然是&ldo;文人之好大言者&rdo;，他所用所亲之人，也以&ldo;文人之好大言者&rdo;居多。岳阳文人吴士迈是李元度的好朋友，他根据二十三史中有关军事的资料，编订了一部&ldo;治军蓝本&rdo;。李元度一见，称为奇作，遂纳入麾下，并荐诸曾国藩，欲令其回湘招募三千勇丁，统带来皖。时在湖南的曾国荃闻之，赶紧给大哥写信，&ldo;极论文士之涉于空虚&rdo;，劝他&ldo;远之&rdo;；曾国藩自己也哭笑不得，只好对李元度说：&ldo;阁下与之（谓吴士迈）至交，须劝之尽弃故纸，专从事于点名、看操、查墙子诸事也&rdo;。其他四戒，与前述李元度之才不宜治军大同小异，不赘。

仓猝间约法五章，固然不能从根本上改变李元度的秉性；临阵时枪法大乱，则足实让曾国藩瞠目结舌。说好说歹，李元度毕竟在江西打过几场恶仗，攻城守营之事，不说有几成把握，至少有几分历练；否则，曾国藩宁可亲自上阵也不会派他代劳。可是，李元度一到徽州，就把所有经验忘了个精光，一切措施，似都用来求败。而这些失误，本都可以避免，假如他严格遵守湘军营规的话。

湘军战法，极为重视扎营：

&ldo;每到一处安营。无论风雨寒暑，队伍一到，立刻修挖墙濠，一时成功。未成之先，不许休息，亦不许与贼搦战&rdo;；

此即曾国藩所谓&ldo;结硬寨，打呆战&rdo;，也是湘军陆战的基本大法。名将蔡锷对这条规定赞不绝口，称为&ldo;近世兵家所不及道者&rdo;。

但是，李元度此行就违反这条最重要的营规。八月十六日，平江军到达徽州城外，在界河边草草搭了一些棚子，便算扎定营盘，诸凡修墙、挖濠、筑篱之事，一概未做。当日援守，曾国藩怕李元度兵力不足，在他启程后，又调了四个营过去。此四营二十日到，李元度仍未命令扎营，而任其&ldo;散乱于河洲之上&rdo;。三天时间就这么白白浪费，既不在城外扎营，也不进城布防，李元度到底干什么去了？原来，他是要以攻为守。目光长远、气魄非凡的李将军，根本不想被动的防守徽州，而要在二十公里以外的绩溪进行拦截。很可惜，胡林翼那句&ldo;战事本不长，守事本可信&rdo;说得太准了；他派出的两营刚一接战，就被&ldo;缓进急战&rdo;的太平军候个正着，在丛山关、楼下两个战场大败而归。语云：兵败如山倒。这边是压不住阵脚的&ldo;书生好大言者&rdo;，那边却是与陈玉成、李秀成鼎足而三的天国名将，加之徽州城外未扎营盘，无险可守；李元度此次溃败，直是无药可医。于是，二十三日，全军退入城中。明日，太平军&ldo;直扑徽城，更番诱战&rdo;。

警报传到祁门大营，人心惶恐。曾国藩毕竟久经战阵，立时想出了补救的办法，他指示李元度：&ldo;贼若围城，坚守六日，霆营援兵必到&rdo;。霆营，即驻守太平的鲍超一军，为湘军后期最精锐的部队。攻难守易，是军事常识；&ldo;坚守六日&rdo;，亦非&ldo;不可能的任务&rdo;，那么，李元度怎么还是失败了？伯牛以为，李元度终归于败的原因，乃是应验了一句湘谚：&ldo;烈女怕缠夫&rdo;。&ldo;烈女&rdo;，即曾国藩所谓&ldo;坚守六日&rdo;，就是实行龟不出头的战法，绝不轻举妄动；&ldo;缠夫&rdo;，自然指&ldo;更番诱战&rdo;的李世贤。敌诱我不动，是&ldo;烈女&rdo;不为&ldo;缠夫&rdo;所诳，保全了清白；敌诱我即出，则是&ldo;烈女&rdo;捱不过&ldo;缠夫&rdo;，一失足成千古恨。失节全节与否，战胜战败与否，俱在一念之间而已。不幸的是，&ldo;烈女&rdo;李元度在面对&ldo;缠夫&rdo;李世贤&ldo;更番&rdo;挑逗的时候，一念之差，把持不住，乃&ldo;亲督各营出城接战&rdo;。结局可想而知，城破人亡而已。恰如当日最高法院对&ldo;强奸&rdo;案例的司法解释，所谓：&ldo;始强（奸）终和（奸）者，仍以和（奸）论&rdo;。

六、相期无负平生（下）道旁苦李的蒂儿

曾国事后总结李元度失败的教训，说：&ldo;必待战（败）之后，始入城而分守之。分布未定，贼已来扑，士气已馁，军械已失，岂复能坚守哉！&rdo;与上引司法解释有异曲同工之妙。暂且抛开&ldo;烈女&rdo;之喻。李元度援徽，十天不到的时间，丧师失地，动摇大局，其罪不小；但是，李元度这次犯错，尚不止此。千不该万不该，他最不该在偾事之后还要&ldo;怙过饰非&rdo;，毫无悔意。城破次日，逃亡途中，李元度给曾国藩写了一封信，强词夺理，推卸责任；在外游荡了大半个月，他才满不在乎的回到祁门大营，而在面见曾国藩时，他依旧不做自我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