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崇喝光了杯中酒,拦住过路的使者往托盘上放上空杯。
“你是扫兴的人。”沈崇道,他有一副懒洋洋的嗓子,看人时目光冷淡,让人觉得轻慢。
杨呦呦并不辩解,心想他并不爱听。夏小姐在大厅的彼端看见杨呦呦,举杯致意,眼睛里有女人才懂的狭促。
“同我来。”沈崇开口,揽住杨呦呦的腰将她带向展厅深处,那里站着一对男女,女人呦呦见过,那像一缕烟似得沈太太。男人转过身,望向杨呦呦,半秒的冷酷之后,将目光挪向沈崇。
沈太太记得呦呦,但她开口时还是有一丝迟疑,大约忘记了呦呦的姓,圆脸上露出羞涩又为难的神色,简直让人心疼。
“又见面。”呦呦抢先开口,救沈太太于危难之中,转身将手伸向沈太太身边的男人,“幸会,我是杨呦呦,这间画廊的雇员。”
男人眯起双眼,伸手同她握住。
这男人身份并不难猜,他同沈崇一样,有窄瘦面孔,不过阴郁许多,一双眼压在眉骨之下,像栖在悬崖下的鹰,冷冷观察他的猎物。
“沈卓。”男人报上姓名,收回了手,“令尊是杨慎德大律师?”
呦呦点头,心想名声是帆,靠船王私生子吹出那阵好风,父亲的名望一路乘风破浪。
沈卓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久仰大名。”他道,“听说令尊要去船王公司任高管职位。”
沈卓开门见山,几乎无礼,杨呦呦背脊刺痛,感受到眼前人无形压力。
“家父从不与我讨论事业上的决定。”她礼貌回应。
沈卓点头,带着沈太太转身离去,他一定做惯了王者,因此无视旁人所有正常的情感,杨呦呦甚至感觉自己无法责怪他如此无礼,无礼是他生就的一部分,同他的身份、性格贴合得完美无缺,她无法说自己遭到了冒犯,若她反抗他,那才是冒犯。
沈崇在她身边冷眼看着。
她回头吐一口气,悄悄感叹:“他真吓人。”
沈崇无声地斜着嘴角,一双留白的眼露出玩味的神色,那一瞬间,杨呦呦突然想,他骨子里同他哥哥一样冷酷。
“待会我送你回家。”沈崇说道。
杨呦呦笑得随意:“行啊,如果你等得住。”
她在报复他的冷酷,将从他们这里受到的不公待遇用随意的笑容甩了回去。
她离开他,走向别处。
最先头问她要名片的男人又一次找到了她。他说他对西面展厅里的那幅用碎玻璃拼贴成的作品十分喜爱。
杨呦呦歪着头耐心听着,她断定那个男人撒谎,因为他说话时目光紧紧盯住她的嘴唇。
他不喜欢那作品,谁会喜欢碎玻璃,碎玻璃让人脚心发凉。
他只是对她感兴趣,这个看上去毫无社会经验的小东西,也许会落进他的蜘蛛网里做他今晚的宵夜。
杨呦呦恶毒地揣测着男人的心理。
“让我去问一问夏小姐,如果您真的那么喜欢,我一定会说服她为您保留这幅作品。”
杨呦呦善意地冲男人微笑,看着男人的面孔一点一点僵硬。那就耗费太多了不是吗?为一个小东西花几十万买一副碎玻璃渣,不值得不值得,亚城的男人都是最好的会计,他们算得出等价盈亏。
男人找借口离开了,杨呦呦望着他的背影微笑。
她找侍者要一杯香槟,目光在不经意间找到了沈太太,那个女人落了单,正急匆匆地走向展厅尽头的长廊,推开长廊的门可以一直通往酒店西翼。
门开了又合上,轻轻摇晃着。
杨呦呦举起杯子抿了一口,她扭身,看见沈崇从人群中走过,他从另一个方向过来,握住那还在晃动的门把手,跟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