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注意到她们的小小动作,檀檀很细心地藏起了嘴角的笑容,等待着阿欢阿愉开始演奏。
乐声一响,便丝丝袅袅流荡在这一方私园中。
园林四面的石壁将乐声一丝不落地包围住,箜篌之音与石壁撞击,瞬间有了不同寻常的气势。
檀檀沉浸在音乐里,悲凉的旋律和空灵的音色将她紧紧裹住,她仿佛置身一片凄寂之地,在这里,她不得不想一件事:她也无爹娘,也无家国。
音乐,向来最能蛊惑人心。
不仅檀檀,人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凄寂往事之中,就连以路屺为首的一帮权贵青年,也不免悲哀。
政坛凶险,这条岐路上,谁不是披荆斩棘,越走越狼狈?
就连飞扬跋扈惯了的楼仲康,眼神也陷入迷离之中。他是人人喊骂的庶人武夫,可这些人怎会知道一个庶人要出头,到底有多难?更难的是,天底下还有千千万万个,一代接一代像他这样空有抱负的庶人。
乐声之下,每人心里被时间腐蚀的千疮百孔都暴露了出来。
正是这时了。
箜篌声尚在塑造一个凄迷境,所有人此时都仿佛被乐声摄了魂,萧声不復,也无人察觉,他们已经深陷在一段音乐中无法自拔。
此时,阿愉以疾风之势,执着一把短剑跃向贺时渡与檀檀的位置。
只有在近处的人才会发现,那把短剑,并不是指向贺时渡,而是指向檀檀的。
燕人的公主,秦人的大司马,都是她要杀之人。
阿愉是赵国人,在燕亡之前,秦赵曾有一场战争,赵欲求燕国结盟相助,燕国不愿得罪秦国,将赵国使臣拒之门外。
随后赵国战败,十万赵人沦为秦人奴隶,而那位被燕国拒之国门之外的使臣自杀谢罪。
那位使臣,是阿愉的父亲。
檀檀已经在乐声迷境中迷了路,失了神,她空洞洞的两眼流着泪,不知道危险靠近。是耳边的疾风陡然打破那个故国悲梦。
箜篌声戛然而止,众人倏然清醒过来,更准确说,他们是被檀檀的尖叫声给惊醒的。
阿愉刺向檀檀那一剑,被贺时渡的手生生挡住。他的手心里流出鲜红色的血液,腥味浓稠。他用了全身的力道将阿愉的手骨反折,阿愉立马被废掉一隻手。
顷刻,有天而降数十黑衣侍卫,将阿欢擒住。
这一切的发生,没有预兆,也不算动盪,一场小小的刺杀,仿佛并未改变什么。
贺时渡吩咐芳年:「将这两名女刺客送入笼中。」
他所说的笼子,是囚着黑熊的笼子。
芳年很快照他吩咐去做,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给阿欢阿愉说话的余地。这与檀檀所想的刺杀完全不同,也与她所做过的藏针、下毒等事完全不同。
仿佛只是宴会上的一个小小插曲。
贺时渡冷眼望着一帮下属友人,「别人奏个曲儿就能迷了心神,我看你们只有年岁见长,心智倒还倒退了回去。」
檀檀青色的纱裙上染了他的血,她说:「你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