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他听到蒋旻池这样说,似乎终于在暗无天日的夹缝密道里,凿出来一个洞。
不算很大,可是好歹能看到明晃晃的天了。
“没关系。”他紧紧地抓着蒋旻池胸前的衣服,把脸闷在他的衣服里,“没有什么的。你也知道,我说了什么都不在乎。”
蒋旻池心疼,浅浅地喟叹了一声,好像有点责怪命运,怪他如此不公。
对自己是,对许奚也是。
“我可能。”蒋旻池哽咽着,“做不好一个伴侣,不能替你分担太多。以后那么长的日子里,我……”
他有点说不下去。
酸涩感涌到鼻腔,堵着喉咙,连嘴里都是苦涩的味道。
不知道从何时起,他抱着许奚的手有点发抖。
也许是在他说出可能没办法好起来时,又也许是在想到此后几十年,自己都将亏欠着许奚时。
“没关系。”许奚直摇头。“你不要这样内疚,不要这样想。我……”
他焦急地想要告诉蒋旻池自己不在乎,想要让他知道并且确信,一个可以站起来或者不能站起来的蒋旻池于他而言,并无二般。
可他觉得自己嘴笨,反反复复都是那几句话。他剖不开自己的心,没办法把那些拳拳的爱意捧给蒋旻池看。
“我只是在想,”蒋旻池轻抚许奚的后颈安抚他,“以后你那么辛苦……”他说几个字就得停一下,不希望许奚听到他哽咽发颤的嗓音,“我很心疼。”
“不会很辛苦。你说过,你也很厉害的,没有我在也会照顾好自己。所以,跟你在一起一点都不辛苦。”
“对不起。”
“别那么说好不好。”许奚乞求道,“你别说这些。我不想听。”
蒋旻池听到许奚带着哭腔的声音,强按下难忍的苦涩,微微放开,去亲了亲他的额头。
“所有的问题都可以解决,”许奚把目光投向暗夜中蒋旻池落寞的眼睛里,“不是吗。所有的事情,包括你在乎的,我在乎的,我们都可以解决,都能有方法解决掉。是不是?”
“是。”蒋旻池点头。
“那就没关系,只要你不要有心里压力,不要乱想,更不要觉得愧疚,我都不在乎。”
蒋旻池搂着许奚,望着他那双如受惊的兔子一样的眼睛,有好长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他其实已经从很早之前就开始给自己做心里暗示和建设了,只是最终到去承认的这一刻,还是比想象中要难了许多。
有的时候,他会放纵自己去想一想如果能好起来,自己首先会做的事情。
或许是站着给许奚一个拥抱,也或许是给他一个亲吻。
只是不管是什么,现在看来这样的幻想都不可能再实现。
“不要难过。”许奚轻轻抬起手,捧着他的脸,“别难过了。”
蒋旻池握住停留在自己耳旁的手,把它拿下来放到他们的胸前握住,很珍惜地一下一下摩挲他的手背。
“我知道。有你在,我不会太难过。”
“那就好。你要明白,你要是不开心,我会更加不开心。”
“我明白。”
“没关系,”许奚一遍遍地重复,“我们还有很多很多可以做的,就算……就算回不去也没关系。以后我就推着你往前走,我推累了就歇一会儿。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累着。我们走慢一点也可以,也会像别人一样走到终点。”
“好。”蒋旻池再次把许奚搂进来,在少有的时刻,表现出了终究不那么淡定从容的模样。他把头埋到许奚的颈窝,轻声说,“那你带我走得慢一点。”
“嗯。我们慢慢走。”
许奚缩进蒋旻池的怀里,紧紧搂住他,于此同时也感到蒋旻池在用力把他往自己怀里按。
除此之外,他在这个依旧微凉的深夜,还感受到了颈窝里一片长久的湿意,一直持续到很久很久之后。
两个月期限快到的时候,治疗其实只是一种形式了。
虽然医生依旧勤谨,没有懈怠,甚至每次都给他打气,让他不要放弃,但是蒋旻池知道,这只是一种垂死挣扎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