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正嵘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沈秋白了,包括当年沈凌云的死……
沈秋白知道真相后,疯了一般跑出去,陈正嵘没有阻止他,也没有拦他,因为他知道,沈秋白根本连宫门口都进不去。
鹅毛似的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不多时便已覆盖住京城各处,而紧闭的皇宫门口,有一人的哭喊声痛苦且绝望的想要打破这一方寂静,却被怒吼的北风挟裹着吹碎得七零八散。
漫天飞雪洒落,似乎连老天都在替他哀泣。
等到柳云暮几人赶到的时候,空荡荡的宫门口只有沈秋白一人,他躺在冰天雪地里,像只被人抛弃、无家可归的小狗。
从小到大,从始至终,他渴望的也不过是一个家而已,可是,这对于寻常老百姓来说再简单不过的事,于他而言却是遥不可及的梦……
最初的愤怒、乞求,到后来的绝望、心死……他想,大抵也不过如此了。
沈秋白很平静的仰躺在雪地里,任由雪花落在他的脸上、身上,薄薄覆盖一层,手上血迹斑斑,那是捶打大门留下的。
可无论柳云暮他们怎么叫他、喊他、甚至求他应一声,沈秋白都没有什么反应,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睁着双眼空洞地望着天幕。
京城的最后一场大雪带走了梁月柠,可最后冰封的却是沈秋白的心……
侯府。
“公子,小侯爷的药煎好了。”
“嗯,给我吧。”柳云暮接过来放在嘴边吹了吹。
昨天夜里,他们几人把沈秋白带回侯府后,他人就开始一直高烧不退,还不断惊悸说梦话,额头的虚汗止都止不住,江夜阑只能先用针给他扎了几个穴位作应急处理,之后再慢慢喝药调养过来。
沈秋白一般很少生病,但只要生病,那必定是病来如山倒,来势汹汹,一发不可收拾。
江夜阑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沈秋白,担忧道:“公子,要不我来喂,你去休息一下吧,从昨天晚上你就一直守在这里,你的身体也会受不了吃不消的。”
柳云暮替沈秋白擦了擦嘴角流出的药水,低声道:“无妨,我自己心里有数。”
“对了,公子,刚才有人来侯府给陈伯报信,说是林虎老将军带兵将宫门口围住了,现在陈伯已经赶去了。”
柳云暮一顿,皱紧了眉,“那个人有说是什么原因吗?”
江夜阑摇头,“我不知道。”
·
“请陛下给小侯爷一个说法!”
“……”
皇宫门口黑压压一片站满了士兵,为首高呼的正是林虎,他穿盔带甲,每高喊一声,身后的将士都会跟着来一句,这架势看着不像是来要一个解释这么简单,倒不如说像是来逼宫更确切!
“林虎!”陈正嵘黑着一张脸,大步走过来,揪起他的衣领怒道:“你他娘的要干什么?造反吗?”
林虎也大喊道:“我不干什么!就是想让陛下交出夫人的尸身而已!他有什么资格?”
梁月柠身死的消息他怎么会知道?梁帝是绝无可能主动向天下人宣告的,那他究竟是从哪听来的?
陈正嵘蹙眉质问:“你怎么知道夫人——”
“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林虎拍开陈正嵘揪着他的手,颤抖着指向紧闭的皇宫大门,愤怒地说道:“侯爷忠心耿耿,多少次出生入死,可他姓梁的是怎么对侯爷的,你我都心知肚明,如今夫人又被他逼死在大殿上,我林虎今日就算一死,也要让他出来给小侯爷一个说法!”
“你住口!”陈正嵘面露愠色,压低声音呵斥道:“你知不知道你口中姓梁的是谁?他是天子!是这大启的主!这么多人的性命也不过就是他一句话的事,你要是想死,干脆自己一把剑抹了脖子算了!你要是不想连累沈秋白,我劝你现在、立刻、马上,带着你的人从哪来回哪老实待着去!”
林虎咬紧了牙关,拳头被他握得咯咯作响。
只听陈正嵘又道:“当年侯爷把这么多弟兄交给你,不是让你领着他们送死的!你以为里面那位能容忍你放肆到几时?”
“那秋白呢?他又做错了什么?他一个孩子凭什么遭受这些?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咽不下也得咽!”
两人皆气恼地瞪着彼此,谁也不肯退让一步。
最后,陈正嵘叹了口气,上前两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是真为秋白好,就别管这件事了,夫人已逝,死者不能复生,就算你闹得再大又有什么用?夫人这么做,不过是想当年的事彻底有个了结罢了。过几天,带着你的人回幽州罢,京城不适合你……”
林虎恼怒地大力踢了一脚地上的积雪,双手叉腰气得粗重的哼哧哼哧了几声,因为他知道陈正嵘的话没错,也正因如此,方才恼怒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解下腰间佩剑,脱去身上穿的铠甲,然后狠狠甩了出去,利落的单膝跪在雪地上,双手托举起剑高过头顶,大喊道:“臣,林虎有罪,请陛下降罪!”
过了一会儿,只见宫门大开,李全德领着一个小太监一路小跑过来,身后还跟着大批禁军。
见此情景,林虎身后的将士都警惕的把手放在剑柄上,严阵以待、蓄势待发。